俞北没回答只是伸出手,时骆见状立刻牵住他。不一会儿,房翠翠买了一些流食回来。根本吃不下饭,但也不想让他们担心,俞北硬着头皮一口口吞着粥。三个人安静地围坐在一起。看出俞北的难受,时骆说:“不想喝就先不喝了。”说着便帮他收起碗,顺手抽了纸给他擦嘴。房翠翠没吱声,也起身帮忙收东西。弄罢她问:“小时,晚上你跟我上家睡去?”“不了,我在隔壁宾馆开个房间,这样来回也方便。”房翠翠没强劝,随了时骆自己的意思。后来她又坐了会儿,嘱咐俞北几句便带东西回家了。瞅着一直忙前忙后的时骆,估计时骆一天都在为他奔波,俞北轻声说:“哥哥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时骆没立即应下,给俞北保温杯中的水兑成温的,说:“我等会儿出去一下,你先睡。”安顿好俞北,他离开了一小会儿。再次回来的时候,他不知道从哪弄来一个小床,支在俞北床边。见俞北看过来,时骆说:“我睡这儿。”俞北打量这个铁架床,“太窄了,你睡不好。”“怎么睡不好,我自己有数,”时骆说,“快睡吧。”关掉俞北头顶的小灯,时骆也在小床上躺下。不能大手大脚地伸腿伸胳膊,时骆侧着身,面朝俞北。不是他非得怎么样,不看见俞北完全就不可能睡得着;窝在这儿,哪怕姿势别扭睡不安稳,可心里安稳就行了。整栋医院在熄灯后褪去喧哗,听着俞北的呼吸,自己的心跳,时骆眼皮缓慢地耷拉起来。身体是疲累的,可眼睛刚一闭上,眼前画面自动跳转回早上他冲进房间,怎么也唤不醒俞北的时候。还是没缓上劲儿,他“唰”地睁眼找寻俞北。小床比病床矮一截,时骆想摸摸俞北,检查他皮肤是不是还温热,肚皮是不是还有起伏。怕自己神经打扰俞北休息,他悄悄伸手拽住被子的边边。瞬间,安心程度有如灵魂得到安放。感觉被子动了几下,时骆抬眼一望,俞北也侧过身朝向他。昏暗中,时骆看到俞北伸出胳膊握住他揪被子的手。时骆紧了紧手指,虚声道:“快睡。”俞北极轻地答应一声。之后几天,时骆便以照顾俞北为由在这儿住下了。盯着俞北吃饭,睡觉,吸氧;除了去隔壁宾馆换洗,几乎片刻不离俞北。俞北顺从地吃饭,睡觉,吸氧,极少有什么表情,也极少主动说话,表现得说是行尸走肉也不夸张。要他自己说,那就是他觉得生活除了索然再无其他。这些房翠翠和时骆都看在眼里。暴雨这天晚上,时骆正准备拖出小床铺被子的时候,俞北叫住他:“哥,去宾馆睡吧。”时骆动作一滞,“为什么?”俞北低声道:“你睡这都不敢翻身,怎么睡得好?”一翻身,不是踢到床架就是打到柜子,只能定定侧躺,这些他都知道。没听时骆答应,他又补了一句:“我不会有事,你相信我。”时骆面露纠结,“我当然相信你。”见俞北一脸坚持,最后他还是同意说,“那我明天早点过来。”“行。”只好把小床推回床底,整理完东西,时骆一步三回头,“我走了。”“嗯,路上小心。”“杯子装了水放在你手边。”“好。”“有事你就按铃叫护士,给我打电话。”“好。”“我走了。”俞北点头。随后时骆的身影消失在病房门缝间。时骆真的走了,俞北竟然有一丝不习惯,连带着对这个住了几天的病房都感到陌生。隔壁床的病友突然开口和他搭话:“你哥对你真好。”俞北对他轻轻点头,想礼貌地笑笑,偏偏勾不起嘴角,便转回头扯着被子睡下了。病床被白色布帘封隔,营造出一个密闭的空间。俞北望着天花板的污点,怎么也睡不着,耳边是隔壁床轻微的鼾声,窗外的风也有些喧嚣,刮过门窗的缝隙发出呜呜的声响。又是一阵树随风摆的声音,树枝扫到窗户上打出“啪啪”几声后,突降大雨。俞北腾地从被窝坐起,大口喘气,床板突兀的“嘎吱”一响。旁边的鼾声暂停了,随后哼唧着翻了个身吧唧两下嘴后又再次熟睡。眼前的白色围帘,让俞北想起移动床架上铺的白布。他神情漠然地坐着,手捏紧被子,暴露在空气中的脊背侵着寒气,额头却滚下汗珠。仿佛不愿运转的机器被按下强制倒转。围帘倏然被拉开,“唰”的一声,同时撕开令俞北心慌的幻觉。循声望去,时骆竟然出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