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冬天才是吃糖炒栗子的好时候呢。
刀子似的北风刮在人身上,大雪铺天盖地的卷下来。
彼时怀里抱着一捧纸袋子装的栗子,隔着软乎乎的貂毛领子慢慢悠悠的剥着吃才是最舒服的。
只是可惜,打今年起,容歆再没这个机会了。
那便趁进宫前再吃一回。
柯尔坤使了不少银子才说服前门大街最会炒栗子的铁锅张提早开门,叫容歆在十月初吃到了北京城头一锅糖炒栗子。
蜂蜜般的香味,有些许烫手的栗子壳,上头还夹带着铁砂。
柯尔坤亲手帮女儿剥好,递到容歆手心。栗子快要半个手掌那么大,放进口中只拿牙轻轻一咬,立马跟糕点似的成了甜粉裹住舌尖。
“好吃。”容歆也有两个酒窝,笑起来同柯尔坤有几分相似。
“容歆啊,阿玛有件事得同你说。”柯尔坤为难,搓了搓手上的扳指。
“我知道,进宫嘛。”容歆再次摊开小手,叫阿玛继续剥。
柯尔坤一愣,“你怎么……”
“前几日偷听你俩说话来着。”容歆极为坦然,这两三日的光景她早就消化好了。
“阿玛不是想叫你进去吃苦,阿玛只是觉得吧。”柯尔坤一边剥栗子壳一边解释,险些被划伤手指。
容歆看在眼里,伸手拍了拍阿玛的肩膀。“女儿愿意进宫,阿玛不必想方设法找由头解释了。”
柯尔坤听到容歆这么说,鼻头竟有些酸,眼圈儿也红了。
“阿玛不知羞,这么大个人了还哭,快些剥栗子,我等着吃呢。”
容歆素来没心没肺,并非是她漠然,只是上辈子吃了太多的苦头练就了这么一颗刀枪不入的大心脏。
做吃播并不是什么轻松的差事,她们这一行绝大多数人是拿命在挣钱。一顿吃好几斤的碳水,镜头之后多的是催吐的人。
容歆不一样,她是真能吃。上辈子因为太过能吃家里头养活不起把她送了人,后来颠沛流离好容易有做吃播的机会养活自个儿,却又猝死了。
上辈子有多不容易,这辈子她就有多感恩。
旁的不提,至少柯尔坤是实打实养活了她十年,好吃好喝的从没断过。
所以容歆没什么好怨恨的,“女儿进宫若能叫阿玛青云直上也是大大的好事,只有一点,阿玛日后不可再做纨绔了,收收心对额娘好些。”
“胡闹,哪有叫自个儿亲爸爸纨绔的?”
柯尔坤皱起眉头,心中却有些苦涩,他这丫头是真懂事。
“你在车里头等着,阿玛再去给你买点糖炒栗子回来。”
柯尔坤动作很快下了马车,容歆微微抿唇,转眸看向绿丝。
“我赌十斤糖炒栗子,阿玛一定是偷偷跑下去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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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五是一早选定的吉日,宫里头派来的马车停在兴化寺胡同最北边的角门外头。太监宫女有五六个,一连排得整整齐齐。
那拉氏哭个不停,拉着容歆的手不乐意撒开。
“额娘,阿玛日后见不着我了,你还有机会呀。”
那拉氏好歹也是诰命夫人,逢年过节只要是万岁爷给恩典,是还能再见着面的。
“额娘就是舍不得你。”
远远的众人后头,久病缠身的容瑜也来了。
她躲着不敢出声,一双仓皇担忧的眸子却正巧被容歆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