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柏钧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揪着领子按在了沙发上。年轻貌美的男大学生目光冷的能射出寒剑。“……肏死你。”他面色恐怖地说。……柏钧发誓,他一开始真的没有想着今天和季珵上本垒的。他就是非常纯粹地跟人出来约会,成年人嘛,擦边走火都是正常事,能捞到点好处都算他赚了。而且季珵是个规矩的人,柏钧觉得自己如果表现得太急可能会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那么现在这是怎么回事?柏钧浑身像被车碾过一样躺在休息室的床上,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嗓子渴的冒烟,他想张嘴叫季珵给他倒杯水来,还没发出声音就因为嗓子痛放弃了。手腕突然被人握住了,柏钧身上一抖,开口就是像鸭子一样嘶哑的声音:“不——不成了——”枕边的人牵住他的手,说道:“我答应了你那就是最后一次了。”哈,柏钧讽刺地想,这会又想起来证明自己体贴了——他脑子都快被撞出来的那会求季珵,怎么没见他停下来?既然不是要再做,柏钧也就懒得管他要做什么了。结果季珵真的只是握住他的手,就再也没有什么动作了。像两个初中女学生一样,睡觉还要拉着手——啧。然后他默默地在被子下面反握了回去。大概男人不应期大脑都是一片空白,心理年龄也跟着退化。譬如柏钧意识到自己开始走神像个陷入爱河的少女那样纠结,他很清楚自己喜欢季珵的什么地方,那季珵又喜欢自己什么呢?还没等他纠结完,就听到旁边的人用今晚吃什么菜的平淡语气问他:“我们什么时候结婚?”柏钧缓缓地转过头去,在季珵浅色的眼睛里,看到自己头顶慢慢冒出了一个问号。“……我记得你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柏钧说。“还有不到两年就到了。”季珵执拗地说。柏钧耐心道:“不是到了那个岁数就要结婚的,你看,过了那个年纪那么多年,我不还是单身?因此才能遇到你。”季珵坐起来,盯着他看了一阵:“你不愿意?”眼看气氛要糟,柏钧连忙道:“不,我只是觉得这有一点太快了……前一阵我想同你谈朋友你都还不太愿意不是吗?”季珵云淡风轻道:“嗯,但是我们现在发生了关系。”“发生了关系”。柏钧想,上次听到这么学术化的用词还是看法制先锋的时候。顺带一提,上次听到做爱了就要结婚是在他十岁的时候跟祁霁打篮球回家的路上,听那人说的。现在的祁霁很有自知之明,看上去早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只是因为这个吗?”柏钧问,尽量表现得平和一些,不想让季珵觉得被冒犯。季珵握着他的手紧了紧,又轻声道:“而且我后来也觉得,你这个人也没有那么讨厌。”——啊。心腔里的血液突然滚烫地跃动起来。他说他喜欢我,柏钧想。那一瞬间看着季珵的脸,他的脑海里像是掀起一场风暴一样,许多乱七八糟的想法纷纷扬扬地被卷起来。现在是最好的时机吗?现在是合适的时间吗?去谈论他未曾跟人坦白过的家庭,去讲他隐瞒了的那些不堪。季珵会理解吗?他的那些身不由己。——然而他又凭什么去要求季珵去理解。和爱人交颈相缠的幸福感褪去之后,现实像是沉重的铁锤,从高空重重地摔在心底。明明追求人的时候一往无前势如破竹,然而在这样得偿所愿和人相拥的亲密时刻,柏钧心里突然冒出来一股酸涩来。眼前的年轻人,原本拥有光明的未来,却因为他一时的私心被扯进这前途未卜的乱局中。在意识到自己对季珵的感情后,他本来是缜密计划过的,提醒自己克制私欲,冷处理隔开距离。理智上非常清醒的知道要先把自己这边的烂摊子收拾好才能去开启新生活,然后就碰上自己送上门来的季珵。妹妹奇迹般的康复让他严密苛刻的心防松懈了下来,以至于一时不察就被冲破缝隙汹涌的洪流淹没了。近三十年情场横行无忌,柏钧也遇到过几个死缠烂打不想分手的情人,能不能分是一回事,但是他从来都能保持从容的姿态。曾经有因为不死心跟踪柏钧被祁霁废了一只手的,柏钧去医院探望人时,还能叹口气说我提醒过你的,走到今天这一步实在难看。他是个人渣,他自己一直都知道,并且对此从来不以为意。然而现如今,在年轻人的目光之下,柏钧的心里慢慢泛起陌生的愧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