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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章（第1页）

&ldo;大帅，当年白光法师建好归元寺后，还剩下一笔钱，大家都劝他到天竺国去买几尊玉佛和几百册贝叶经来供奉。白光法师没有同意，却拿这笔钱在龟山脚下买了一块三十顷的荒地。众僧都不理解白光法师如何要办这样的傻事。白光法师对大家说，诸位不知，这是武汉三镇一块最好的风水宝地，二百年后，有一位能人会在这里炼出乌金来，给归元寺带来百倍的好处。&rdo;说到这里，虚舟脸上流露出抑制不住的喜悦，&ldo;大帅今日来此寻找铁厂，正好从三个方面印证了白光法师当年的话。&rdo;

张之洞来了兴趣，笑着问：&ldo;哪三个方面?&rdo;．&ldo;第一，白光法师说的是二百年后的事，归元寺最后完工是在康熙二十二年。&rdo;虚舟左手指头弯了几弯后说，&ldo;到今年恰好二百零六年，这是第一个印证。第二，大帅是今日海内数一数二的能人，这是举世公认。&rdo;张之洞微笑着没有做声，大根自豪地说：&ldo;谁还比得上咱们家大人，连洋人都得举白旗投降。&rdo;

一句话说得众人都快乐地笑起来。&rso;&ldo;白光法师说的是炼乌金，铁是黑的，不正是乌金吗?&rdo;

蔡锡勇说：&ldo;洋人是把铁煤称作乌金的。&rdo;

虚舟高兴地说：&ldo;这位老爷帮我证实了白光法师的话，如此看来，三个方面都应验了。这块风水宝地的确是专为大帅买的。&rdo;

虚舟的话说得大家都心痒痒的，张之洞也被他说动了，于是说：&ldo;明天一早，烦法师陪我们去看看！&rdo;

吴秋衣一直没有说话，这时也笑着说：&ldo;真有这么好的风水宝地，明天我也跟你们去瞧瞧！&rdo;

吃完饭，虚舟要将寺里最好的客房安排给张之洞。张之洞说：&ldo;好客房让我的幕友们去住吧，我今夜要跟我的老朋友住在一起，好好地聊聊。&rdo;

接着，他把那年因中暑偶遇吴秋衣的事说了一遍。虚舟很兴奋：自己的朋友竟然是总督大人的恩人，这真是一座通向两湖最高权力的桥梁。忙叫小沙弥好好打扫吴秋衣的房间，送上香茶糕点，临时又移来一张宽大的凉床。

夜里，在明亮的灯烛下，一对分别八九年的老朋友促膝细谈，互相叙述别后这些年来的情况。

&ldo;老弟。&rdo;游方郎中不客气地沿用着十多年的旧称，仿佛今日对面坐着的并不是建立过赫赫战功权倾一方的总督，依旧只是一个无实权的学官。

&ldo;席上，你对虚舟谈了一套富强之术。我问你一句话，你要对我说实在的，你就真的相信那会给中国带来富强吗?&rdo;

&ldo;老朋友，你是怎么看我的，&rdo;张之洞颇感意外地说，&ldo;我不相信，我为什么会努力去做?这样热的天，普通百姓能躲凉的都躲凉，我一个五十多岁的总督，在火毒的太阳下，一连走了几天寻访厂址。我若不相信，我为何要这样做?再说，虚舟法师乃归元寺的方丈，佛门之人，我若不信，我跟他瞎说什么，我也用不着以此博取他的几句赞扬之词。&rdo;

&ldo;老弟，你不要因我这句话而不高兴。&rdo;吴秋衣笑起来了，说，&ldo;我不是说你有哗众取宠的意思，我是想你颖悟过人，精通经史，这些年又出任封疆大吏，头脑应很明白，你没有想到洋人的那套在中国是行不通的吗?&rdo;

&ldo;我不是要把洋人的一切都搬到中国来，我只想学他们建厂修铁路办学堂练兵这些东西，有什么行不通的?你有何高见，我倒要好好听你说说。&rdo;

吴秋农连连摇头说：&ldo;老弟，不是我说你，你是书生气太重了，你其实不懂今日情势。今日中国，处处都显露出末世的景象，就跟前明崇祯朝相差无几，朝廷能多保几年的命就是好事了，何暇来谈富国强兵！还不如安心做你的太平总督为好，不要存什么励精图治之志。&rdo;

国家弊病很多，这点，张之洞岂能不知，但决不是末世，怎么能拿大清跟前明崇祯朝相比呢?崇祯被李自成给翻掉了，洪秀全闹腾十多年，到头来还不是让朝廷给平定了吗?太后圣明，比无术多疑刚愎自用的崇祯强多了。张之洞素来对太后怀着感恩情怀，倘若说这话的不是一个老朋友，他早就要将他抓起来当反叛者处置了。这时，他压下心中的不快说：&ldo;秋衣兄，你这话说得过头了，我受太后皇上恩泽深厚，自当与朝廷休戚与共。太后皇上为国家宵衣旰食，我怎能不励精图治?&rdo;

吴秋衣敛容说：&ldo;你受皇家恩德，愿尽忠报效，此心诚然可贵，但可悲也在于此。你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rdo;

&ldo;此话怎讲?&rdo;张之洞神情肃然起来。

&ldo;老弟，你想过没有，你办洋务，都靠什么人来办?还不是靠官场的这批人。今天中国的官场，已经烂得差不多了，清廉的官，实心办事的官，十个之中难得一个。这些年来，四川也新办了不少局厂，每办一个局厂，就增加一个衙门，培植一批官吏，徒为百姓增添负担，办成了什么事?老弟，你是官场上的人，不怕你见怪的话，我冷眼观察中国官场几十年，是越看越失望，越看越心寒。我的看法与你不同，今日中国的积贫积弱，不是没有洋务，而是中国有这样一个腐败贪婪懒散推诿又盘根错节官官相

护的官场，这是中国的万恶之源，贫弱之本。古人早就知道橘迁淮北而为枳。好端端的橘，为什么变为枳了呢?就是因为水土不好的缘故。今日中国就好比淮北的水土，外国好比淮南的水土，洋务这东西在外国是可口的橘，一到中国来就变成酸涩的枳了。腐败的官场，就是中国成为淮北水土的根本原因。而这，你一个张香涛是无力改变的。所以，你纵有天大的才干，也成不了事。&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