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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章(第1页)

那时距胡林翼病逝不到十年,无论湖广总督还是鄂省三宪,不是出自湘军系统,便是与湘系有着密切关联的人。曾国藩还健在,湘军虽十裁八九,但从湘军中走出的人员仍占据着各省文武要津,尊崇胡林翼及千千万万为那场战争丢掉生命的湘军官兵,不仅是为了缅怀先烈,更是为了保障未死者的既得利益。当时异乎寻常的崇祀,是可以理解的,但仅仅只过了二十年,它不应该冷落颓圮至此呀!

张之洞的脑子里,突然间冒出胡林翼咸丰六年寄给他的题为《武昌军次的七律来:

十万貔貅会武昌,天时人事两茫茫。英雄热血吴江碧,丑虏妖氛楚塞黄。虎帐夜谈窗挂月,霓旌晓发剑飞霜。相期尝胆歼狂寇,愁看东南满战场。

这就是恩师从长毛手里夺回的武昌城,如今对待恩师的态度吗?当年跟随恩师光复武昌的湘军官兵,应有不少人仍在人世,统帅的祠堂尚且如此冷寂落寞,那些普通战死者的遗属境遇岂不更可悲?是人间无情,三十年的光阴足可以将赫赫战功冲刷得无迹可寻,还是当年那一时的战功本就不值得长留天地间?若说胡文忠公这样的人都不值得久传,那事功勋名还有追求的必要吗?

桑治平见张之洞无语久伫,知他必为祠堂的败象而神伤,景况之糟也出于他的意外。他悄悄吩咐大根出去买些灯烛果品来,顺便把守祠堂的人叫来。

一会儿,一个三十来岁拖着一只跛脚的男子进来,那跛子见到张之洞,跪在地上大声说:&ldo;不知制台大人驾到,小人有罪i,&rso;

显然是大根刚才训了这人几句,又透露了张之洞的身分。张之洞望着跛子,问:&ldo;你是守祠堂的?&rdo;

&ldo;是的,小人在这里守祠堂。&rdo;

&ldo;听你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你是湖南来的吗?&rdo;

&ldo;是的,小人是湖南益阳人。&rdo;

&ldo;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rdo;

&ldo;回制台大人的话。&rdo;跛子心神已安定下来,按照官府的规矩回答,&ldo;小人名叫胡家信,是文忠公的远房本家。早先本是小人的伯父在这里看祠堂,小人一直跟父母住益阳乡下。八年前伯

父去世,小人从益阳来到这里,接替伯父看祠堂。&rdo;

张之洞说:&ldo;二十年前我来过这里,祠堂好像有四五个人在看,那些人呢?&rdo;

&ldo;回大人,&rdo;跛子答,&ldo;原本是有五个人,都是从益阳乡下投奔文忠公的。因在打仗中受了伤,或断手或残脚,蒙文忠公家人照顾,在这里看祠堂。官府每人每月发两吊钱,我的伯父是其中一个。刚开始几年,官府按月发,后来总是拖欠,也无人管。这样拖了年,有人呆不下去,走了。到后来,都走光了,只剩下我伯父一人。伯父打断了两条腿,离开祠堂无处可去。他靠着每年死皮赖脸向官府讨来的几吊钱勉强度日,临死时他叫我来接替。他说,好歹这里有几间房子可以安身,多少也有几吊钱,你可以再找点门路赚几个,总比在益阳乡下强一点。&rdo;

张之洞心想:怪不得祠堂弄成这个样子,连几吊薪水都不发,他怎么会用心来看管?湖广官府眼里,哪里还有文忠公一丝半点地位?

张之洞指了指房里堆的杂物问:&ldo;那是些什么东西?&rdo;

跛子瞥了一眼后忙说:&ldo;回大人,这些东西都是别人寄存在这里的货物,小人也是没有办法,靠收几个租钱过日子。&rdo;

张之洞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又问:&ldo;我记得二十年前祭堂上有一尊胡文忠公的泥木塑像,怎么不见了?&rdo;

跛子答:&ldo;原本是有塑像的,四年前,一群绿营兵喝醉了酒,在祠堂打起架来,把文忠公塑像打得一塌糊涂。小人禀告官府,官府不闻不问。小人拿不出钱来为文忠公重塑,只好用一吊钱请个画匠画了一幅文忠公的像。&rdo;

原来如此!相对于官府的淡薄无情来,这个跛子还算是有点情义。

这时大根捧着一大把灯烛果品进来了。桑治平说:&ldo;张大人

要祭奠胡文忠公,你把灵台左右清理一下,再把那间厢房打扫好,烧点开水,也让张大人坐下歇一歇。&rdo;

&ldo;是,是。&rdo;跛子答应着出了门。

片刻工夫,跛子重新走进来对张之洞说:&ldo;请张大人到外面院子稍坐一会,小人把这里打扫一下。&rdo;

张之洞、桑治平走出祠堂。只见院子里已摆好一张小四方桌,方桌上摆上了茶点,旁边放着四条凳子,张之洞等人坐下。跛子带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在屋里忙碌着,才一袋烟工夫,当张之洞、桑治平再次走进祠堂时,与刚才大为变了样:灵台上的大大小小的神主已重新摆过,这些神主围绕着胡林翼的牌位,按大小高低井然有序地分立两旁。三十多年前,这些人都一个个活生生地恭立在主帅的旁边,议论战事,等候将令,而现在,统统成了一座座木牌子,怎能不使人感慨唏嘘!

抬头看胡林翼的画像,四周的蛛网也给抹去了,只是黑黄黑黄的烟灰尘土无法清除。这是岁月留下的积淀,岂是人力所能掸抹?长形供桌也不知从哪里拱出来了,上面尽是斑斑驳驳的油渍裂缝。大根带来的各色瓜果已被几个碟子装好,石炉已摆正,上面摆起了燃着火光的白烛黄香,烟雾袅袅,香气弥漫。有了这一股迷迷蒙蒙遮遮掩掩的烟雾气,祠堂仿佛立时神秘起来、崇高起来。恩师的祠堂应当长年四季都是这个模样才对。张之洞喃喃自语,从石炉里拈起三根线香,跪在临时摆好的棕垫上,向着胡林翼的画像和神主磕了三个头,然后挺直着腰膀,默默祷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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