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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1章（第1页）

汪康年随即走前一步，向康有为抱拳：&ldo;我对康先生仰慕已久，你的大著和几道上皇上书我都拜读过，早想结识，只是无缘。昨天我听说康先生还会来督署，便请香帅带我一起来见面，今日如愿得见，快慰平生。&rdo;

康有为来督署已经三次，还没听见过哪位衙门里人说过这样诚恳的话，知道汪康年是个真心慕他的人，心中甚是高兴，也忙拱手：&ldo;穰卿先生过奖了。张大帅创办的两湖书院在海内士子们心目中有着崇高地位，穰卿先生身居书院史学教习，定然学富五车，钦佩钦佩。&rdo;

张之洞正要使汪康年在康有为眼中有个好印象，便接了他的话题说：&ldo;穰卿是甲午科的进士，他的志向高洁，不愿做俗吏，却要跑到武昌来跟老夫做点事。他的学问诗文，老夫都不及。&rdo;

汪康年忙说：&ldo;香帅这话，令我无地自容。&rdo;

康有为见汪康年身为进士，不去做官，却来书院做一个无权无势的清闲教师，心知此人确不是俗气的读书人，不觉生出几分敬意来：&ldo;穰卿先生志向可嘉。&rdo;

&ldo;都坐下吧！&rdo;张之洞待康、汪二人坐定后，开门见山地说，&ldo;康先生，你的两部大著和奏章、诗文，老夫都已读过。你这忧时忧国之心，老夫也甚是体谅。你准备在上海办强学分会，创办报纸，老夫都予以支持。&rdo;

康有为今天是准备了一肚子话，来向张之洞游说，希望能支持他的事，不料尚未开口，张之洞便这样直截明白地表示支持的态度，令他颇为意外：这的确是一个做事的人，怪不得在湖广办了那么多的洋务局厂。康有为心里想，嘴上忙说：&ldo;谢大帅的大力支持。&rdo;

&ldo;我还要拿出点实际东西来。&rdo;张之洞接着说，&ldo;我比不得王文韶和袁世凯，他们有钱。我虽然做了一世的官，却没有学到积攒私房的本事，我只能捐给你们五百两银子。银子虽少，却是清清白白的俸金。另外，江宁藩库再拨一千两银子，作为你们的开办费。&rdo;

康有为不名一文，眼下最缺的便是银子，有这一千五百两银子，在上海租房聘人张罗会务就有了切实的保证。他满心欢喜，起身向张之洞作了一揖：&ldo;大帅的慷慨解囊，江宁藩府的大力支助，康某代表京师强学会和即将开办的上海强学分会表示由衷的感谢。&rdo;

&ldo;感谢不必。&rdo;对于康有为的这个举动，张之洞面无表情。&ldo;只是你们要把事情办好，千万不要在上海给老夫添乱子惹麻烦。&rdo;

康有为从张之洞的神情和说话的语气中，感觉到与刚才的热乎不大相协调的冷意，遂答：&ldo;大帅放心，强学会是为了我大清的富强而建立，决不会给大帅添乱子惹麻烦。&rdo;

&ldo;那就好。&rdo;张之洞指了指汪康年说，&ldo;我还要给你安排一个助手，就是这位汪康年汪穰卿。他能支持你们的事业，相信你们会合作得好的。&rdo;

张之洞的这一招，康有为倒没有想到。张之洞派人来，毫无疑问，是代表官府来监督的。京师的强学会，就因为部院官员的干扰太多而不顺利，康有为本意是想在上海另辟一方天地，名曰强学分会，实际上就是强学会总会，要彻底摆脱北京城里的沉闷而又浓厚的官场暮气，借助上海的海港优势来放开手脚做事。他私下将这个决定，比之为俄皇彼得大帝当年将首都从莫斯科迁往圣彼得堡。他为自己的英明决策而自得，却不料刚离京师的官场，又落到张之洞的控制之中。想到这里，康有为有点沮丧，瞬时间他有种被罩在网中的鸟儿似的感觉。这张网又大又宽，将全中国都统罩住了，无论在他的家乡广东，还是在京师，抑或是在西方气氛较浓的上海，他都无法挣脱这张网，而赢得属于自己的那个自由空间，真是无可奈何！

但康有为自然不能拒绝张之洞的这个安排，何况汪康年给他的印象也颇好，心里想：你张之洞可以利用他来监督我，我也可以改造他来为我所用；他若为我所用了，你张之洞也便间接为我所用了。

康有为做出一副极恳挚的神态说：&ldo;大帅给了我们这多钱两，又虑及我们人手不够，将穰卿先生这样的大才派出支援，晚生真正感激不尽。只是上海强学分会一切都还在计议之中，要付诸实现，会有许多筚路蓝缕的事要做，到时恐怕要委屈穰卿了。&rdo;

汪康年说：&ldo;我不怕吃苦，只要能对康先生的事业有所帮助，再苦再累我也心甘情愿。&rdo;

&ldo;好，就这样说定了。&rdo;张之洞起身道，&ldo;我还有许多事要做，今天就谈到这里。康先生，穰卿从此刻起，就归于你的麾下了。你日后需要找我，找江宁督署的事就可以通过他。什么时候去上海呀?&rdo;

康有为和汪康年都站起来。康有为说：&ldo;过两天，我就带着穰卿坐海船去上海。&rdo;

一个月后，张之洞收到汪康年寄自上海张园的信。

汪康年在信上报告上海强学会的筹备业已就绪，即将开成立大会。信上特别提到由康有为起草的《强学会章程》中所说的&ldo;分门别类，皆以孔子经术为本&rdo;。汪康年说，康有为的&ldo;孔子经术&rdo;其实是他篡改的所谓孔子改制的那一套，希望去掉这一条，但康坚持。

康还将张之洞作为发起人的第一名列人，也不事先请示。信函里还夹了一份《强学会章程》的抄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