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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3章（第1页）

梁鼎芬说：&ldo;李义山笔下的射覆与香帅的名士射覆不同。&rdo;

&ldo;哦！&rdo;辜鸿铭兴趣大增，&ldo;节庵，你说有哪些不同，也让我长长见闻。&rdo;

梁鼎芬说：&ldo;唐时贵族子弟游戏时的射覆很简单，大家背过脸去，由一人将一样东西覆盖在碗中，然后大家猜，猜中者有赏。香帅他们的射覆，非得要饱学机敏两者兼备不可，可惜我当时没参加，还是香帅自己给我们说吧！&rdo;

在那次谈诗中被张之洞看中，应聘人幕的陈衍也和杨锐等人凑兴吆喝着。．

张之洞抿了一口茶，微微笑道：&ldo;这都是些往事了，那时大家都有一份闲心情，有这种兴趣。虽说是雕虫小技，壮夫不为，但文人聚会，有没有这个内容，也是大为不同的。有则高雅，无则俗陋，十多年前在京师官场士林中，这可是判别一个读书人有无学问的重要标准哟！&rdo;

众皆点头。辜鸿铭说：&ldo;像我这种不知射覆的人，哪怕中西书籍读得再多，也是个无学问的俗人了?&rdo;

陈衍笑道：&ldo;那当然！像你这副模样，连清流边都挨不着！&rdo;

众人都笑起来。

梁鼎芬说：&ldo;莫打岔，且听香帅说故事。&rdo;

&ldo;那一年暮春在崇效寺赏花喝酒，喝到兴起时，宝竹坡突然对大家说，我有一覆，诸位谁可射中。不待大家做声，他立刻就说，《左传》曰：伯姬归于宋。射唐人诗一句。大家都低头想。&rdo;

说到这里，张之洞笑着对身边的辜鸿铭说：&ldo;准你也参加一个，你也想！&rdo;

辜鸿铭喜得对陈衍说：&ldo;你说我挨不着边，香帅都让我参加了！&rdo;

陈衍说：&ldo;你别笑早了，这是香帅客气，先邀请你。射得中，算真参加，射不中，靠边站吧！。

&ldo;一会儿，我说我射中了。众人都看着我，我不慌不忙地念着，白居易诗曰：老大嫁作商人妇。&rdo;

刚说到这里，陈衍便拍手喊道：&ldo;香帅，您这一射真是绝妙至极！&rdo;

梁鼎芬、杨锐先是一愣，很快也明白过来了，都鼓起掌来笑道：&ldo;再没有这么好的箭法了。&rdo;

辜鸿铭却不知妙在何处。他茫茫然摸着半边光头，问杨锐：&ldo;叔峤，香帅这支箭妙在哪里，你给我指点指点。&rdo;

杨锐说：&ldo;可见你的中国学问还不行。伯、仲、叔、季，这是中国兄弟姊妹的排行序列。伯姬是鲁国的长公主，排行老大。周公平定武庚叛乱后，把商旧都周围地区封给商纣王的庶子启，定国名为宋，故宋国为商人后裔聚族之地。伯姬嫁到宋国，不正是老大嫁作商人妇吗?这真是丝丝入扣，天衣无缝。香帅之学问与敏捷，真我辈百不及一。&rdo;

辜鸿铭恍然大悟，大声叫道：&ldo;绝妙，绝妙！香帅，我敬你一杯！&rdo;

张之洞也很高兴，把杯子略略举了一下，算是接受敬酒。

&ldo;潘伯寅最爱此道，也最善此道，见宝竹坡抢了头筹，颇不甘心，于是说，我这里也有一覆，宋玉曰：东邻女登墙窥臣三年。也射唐人诗一句，谁射得中，我有一块北魏名碑拓片相赠。&rdo;

&ldo;这一覆出得好！&rdo;辜鸿铭又叫了起来，稍停片刻说：&ldo;可惜我射不中。&rdo;

众人也都极有兴趣地猜着。陈衍心里想了一个答案，但不便说出，聆听张之洞的下文：&ldo;大家都喜形于色地想，约有半根香工夫，我问潘伯寅：是不是李白的&lso;总是玉关情&rso;?伯寅拍手笑道，到底瞒不过你张香涛。&rdo;

陈衍笑道：&ldo;我也想到了这句诗，只是不好意思先说出来。&rdo;

&ldo;石遗，你是马后炮。&rdo;辜鸿铭嚷道，&ldo;我不信，除非你讲清楚为什么&lso;总是玉关情&rso;。&rdo;

大家都知道，辜鸿铭用的是激将法，因为他自己并不懂得这中间的奥妙。

陈衍说：&ldo;我就对你说清楚吧！李太白的这句诗来自他有名的《子夜吴歌》：&lso;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rso;诗中&lso;玉关&rso;指的玉门关。宋玉的这句话出自他的《登徒子好色赋》，说的是东邻女爱慕他的情意。东邻女为何爱他，因为宋玉是美男子，假若像你这个不中不西的样子，东邻女决不会窥你三年，只怕是窥你三眼就走了。&rdo;

大家都笑起来。辜鸿铭却不笑，认真地说：&ldo;爱我的女人不少。她们爱的就是我这个不中不西、又中又西的特殊魅力。&rdo;

陈衍也不理会他，继续说：&ldo;所以说，东邻女窥视，是因为宋玉的缘故，她关的是玉之情，懂吗?汤生！。

&ldo;哦，原来这样。&rdo;辜鸿铭拍了拍脑门，&ldo;将玉关两字拆开，玉指宋玉，关为关联，真是妙极了！香帅，我再敬你一杯。&rdo;

杨锐笑道：&ldo;你什么都不懂，没有资格敬酒了！&rdo;

大家边笑边同喝一杯。

陈衍说：&ldo;香帅，这射覆之技，怕是再也没人能超过你了。&rdo;

&ldo;也不能这样说，&rdo;张之洞正色道，&ldo;黄绍箕就比我行，我承认我的才思输他一根香！&rdo;

&ldo;输一根香&rdo;是什么意思，这话撩起了大家的好奇心。

&ldo;有一年初夏，大家游江亭，陈歿庵见风吹花落，突然来了灵感，说，我有一覆，孟浩然诗曰：花落知多少。射《易传》一句话。&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