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小说网

第548章（第1页）

张之洞开始有点不高兴了。他问辜鸿铭：&ldo;你听到什么啦?&rdo;

&ldo;我正要跟您说哩，香帅。&rdo;辜鸿铭一脸正经地说，&ldo;武昌闾巷里，流传这样两句俚句，说是官劣而为商，商劣而为官。前者的代表是一大群进入局厂的候补道，后者的龙头老大，便是铁厂的督办盛宣怀，经商发横财，现在做了朝廷中的一品尚书了！&rdo;

话是不错，但在如此好气氛下说这等败兴的话，这个辜汤生真是太不懂事了。梁敦彦见张之洞的脸色越绷越紧，心里暗暗想着：必须把话题转开。看着车窗外出现一大片沼泽地带，他赶紧对张之洞说：&ldo;香帅，这怕是古书上所说的云梦泽了。&rdo;

张之洞望了望窗外，说：&ldo;是的。楚襄王游云梦，游的正是这一片地方。&rdo;

陈衍的更大兴趣也是在这谈古论文上，于是忙插话：&ldo;这云梦泽因为楚襄王的游历而幻怪离奇，一直成为历代骚人墨客笔下的神秘之所。到了南宋时，有一个游方道士路过云梦，指着云梦之北说，三百年后此地将出天子，不想这话给他说对了。&rdo;

这话撩起了辜鸿铭的极大兴趣，禁不住问道：&ldo;天子是谁?&rdo;

张之洞斥道：&ldo;桑先生教了你一年的二十四史，你不好好读书，这下子对不上号了吧！&rdo;

梁敦彦说：&ldo;我听人说前明嘉靖皇帝以旁支从安陆进的京师，这天子是不是指的他?&rdo;

陈衍道：&ldo;正是。从此，云梦在幻怪的色彩上又加了一道尊贵的光环。&rdo;

张之洞似有所思地说：&ldo;可见这荆襄三楚是一块宝地，老夫的十九年心血不会白费。&rdo;

&ldo;那是自然的。&rdo;陈衍忙附和。

梁敦彦成功地将话题扭转过来了。大家谈历史说掌故，一路谈笑风生地穿过鸡公山，奔驰在豫中大地上。

次日午后来到了彰德府。

张之洞饶有兴趣地问辜鸿铭：&ldo;汤生，我考考你，你知道彰德府城外有个著名的遗址叫什么吗?&rdo;

辜鸿铭这些年来发愤苦读中国典籍，凭借他过人的记忆力和悟性，他比幕府中许多宿儒更通中国学问。只是他一直无机会作万里行的壮游，对中国的舆地所知甚少。他一向坦诚，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遂笑了笑说：&ldo;我从未到过彰德府，真不知道这里有个什么著名遗址。&rdo;

张之洞捋须笑道：&ldo;我说汤生呀，你自夸对&lso;四书&rdo;五经，倒背如流，一到真要管用时，就露出先天不足的缺陷了。&rdo;

辜鸿铭望了望一边微笑不语的陈衍：&ldo;石遗兄，这地方难道与&lso;四书&rso;五经&rso;有关?你告诉我吧！&rdo;

陈衍说：&ldo;听香帅给你上课吧！&rdo;

张之洞说：&ldo;《盘庚》三篇，开篇第一句是什么?&rdo;

&ldo;盘庚迁于殷。&rdo;不待张之洞说完，辜鸿铭便答道。

&ldo;对了。&rdo;张之洞指了指窗外。&ldo;这里便是殷。&rdo;

&ldo;哎呀！&rdo;辜鸿铭惊叫起来，头伸出窗外。&ldo;这里就是三千年前的殷都了！&rdo;

陈衍笑道：&ldo;可惜现在一片颓废，只能叫殷墟了。&rdo;

张之洞望着辜鸿铭说：&ldo;彰德府城外有个叫小屯村的地方，就是当年殷都的所在地。光绪二十五年，当地老百姓从古墓废丘里发掘不少兽骨，因为骨头大，大家都叫它龙骨。都说龙骨可以入药，治多年的风湿，于是北京同仁堂药铺就到这里来收购。我的内兄王懿荣那时正做国子监祭酒，他自己本是一个高明的医生，知道陈年兽骨的这种药用功效，听说同仁堂里有从河南收购来的龙骨，便买了一些。他是一个有心人，在龙骨上发现了不少像文字一样的东西。经过细细考证，认定这就是殷商时期记述卜筮的文字。就这样，王懿荣无意之间发现了这个埋在地底下三四千年的绝大秘密。&rdo;

辜鸿铭伸出大拇指来赞道：&ldo;王懿荣真了不起！真伟大！&rdo;

&ldo;可惜，他在庚子年为国捐躯了，龙骨上的文字没有继续研究下去。&rdo;张之洞叹口气说，&ldo;若让我自己选择的话，我宁愿不进京做大学士军机大臣，倒是愿意住在这里，大量搜集出土龙骨，把这个研究做下去。&rdo;

陈衍说：&ldo;这的确是件比做军机更有意义的好事。&rdo;

辜鸿铭认真地说：&ldo;香帅若呆在这里做龙骨文字研究，我愿伴着您，给您当助手。&rdo;

张之洞哈哈笑道：&ldo;可惜，我是身不由己，想留在彰德府也是不可能的呀！&rdo;

正说着，汽笛长鸣一声，火车在月台边停了下来。侍役们忙着下车打水取食物。这时一位身穿二品补服的中年官员，在几个随从的陪侍下，走上车来。

那官员不须打听，径直走到张之洞的身边，对正在看报的张之洞弯下腰说：&ldo;香帅，您还认得下官吗?&rdo;

张之洞摘下老花眼镜，将来人认真地看了看说：&ldo;你不是杨莲府吗?怎么到这里来了?&rdo;

&ldo;香帅好记性，下官正是杨士骧。&rdo;杨士骧谦卑地笑着说，&ldo;下官奉慰帅之命，特为到彰德府来恭迎您，下官在此地已等候三天了。&rdo;

&ldo;坐吧，坐吧！&rdo;张之洞伸出手来指了指对面的沙发。&ldo;慰庭这人礼数太多了，打发你到彰德府来接我，耽误你这多天，实在没有这个必要。不过，彰德府住几天也不会白住，你去小屯村看过殷墟了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