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成。”少臻古怪的看他一眼,“京中流言蜚语作怪,此事若不结,各家千金都当你有什么难言之隐。”
钟燮轻啧,转头认真道,“你也这般想?是不是少只只?”
“绝无此想。”少臻立刻回答,随后迟疑道,“不过若真是如此,那得早些看大夫……”
“你是不是打算临去前先气死我?”钟燮拧眉,“你还当真信了?我虽……虽然迟迟未娶,却绝非是因为难言之隐。”他转回头,说,“早些年徐杭方定,南下诸事重组,又逢着青平烟粟未止,哪有闲情花前月下?迩来运河新通,青平建接岸口,年前方停。多般事情未果,纵然成亲,也是怠慢姑娘。”
“外出巡察官不计其数,为民操劳者也非珍稀,怎么到了你这里就一定会怠慢人姑娘?”少臻说,“你别诓我。”
“我何时诓过你。”钟燮抬手把斗笠按在少臻头顶,压了压,“我怎么敢诓你。只是这事僵持已久,与旁人不便说,与你我只道一声,我是不愿意。京中豪门林立,老爷子叫我娶,也只会往上看,绝不会向下找。可今上多提拔寒庶子弟,贵胄之子渐疏中枢,我若娶一位贵门嫡女,高攀是小,闲置为大。青平才渐入佳境,我不愿意轻易离手。”他抖手抬竿,“说到底还是舍不得这身官袍。”
“这么等待也非良策。”少臻抬起被斗笠沿遮挡的眼,“你打算如何?”
“再等等看罢。”钟燮说,“若真不行,只能跪乞圣上下放,离开了京都就行。”
少臻望雨不吭声,钟燮说,“这事无关紧要,你不要搁在心上。徐杭督察一事,你去了还须与渡川明暗共事,我忧心有人会居中阻挠,你且留心。”
“我自有分寸。”少臻顿了顿,“你可有话要带与先生?”
“没有。”钟燮长叹,“年前江塘堤坝重建一事已经要他奔波多时,时御把人盯得紧,不能再任他劳苦奔走,就让他逍遥一段日子。”
两人又面池闲谈半个时辰,少臻临去时,钟燮送他上马,拍着马鬓。
“若生变故,立刻回禀京中。纵然鬼魅窥伺,你也不要忘了,你如今的靠山可是圣上。”
“多则半年,少则四月我就回来。”少臻勒马,“我会先去趟青平。”
“愿我不误约。”钟燮笑,抬手与他合掌。
“青平见。”
少臻次日离京,只带着两名宫中下赐的随从,轻装上马。他们直路下青平,经水路过江塘,再至徐杭。少臻此行任务只有一项,就是巡察靖塘运河。此事说来一件,实则细化繁琐,着重在运河通运,以及督察烟粟禁令。原本算是肥差,但少臻不近人情之名早有传闻,途中猫腻如不能靠贿赂搪塞,只有换下少臻才能求全,所以钟燮才会叮嘱他且须谨慎。
少臻一路迅速,到达徐杭时未惊动任何人,只有苏舟久候岸口。
渡川公子如今名誉南下,却还是素袍木簪,就踩着木屐,乘着一方朴实马车等着人。只是他夫人为南下名绣,那素袍看似寡淡,近了便能瞧出暗纹花色,都是顶好的质地。
“路上如何?”苏舟迎了少臻,“赶得这般急,景也没瞧几眼罢。”
“公务在身。”少臻与他互拍后肩,“苏苏的婚期可定下了?”
“诶,就等着你这个叔叔来。”苏舟滑开折扇,“定在了七月中旬,小妮子玩性大,她娘也舍不得,一拖再拖到如今。可叫你们这群叔叔给挂念的,岁安捎了三封信来询问。如今你来了,走时顺路给老师与钟大人捎封函。”
“岁安就是操心的命。”少臻笑,“他那里不是才收了个儿子吗?”
“朴丞不容易。”苏舟也笑,“也得养个孩子治治他那脾气,都至将级了,还冲得很。”
“哪需孩子。”少臻叹声,“岁安就把他拿稳了。有个孩子也好,给双亲一个交代,上回我见着榕爹,可追问了我一堆朴丞的问题,我怎么好回?”
“如实答不就是了。”苏舟掀帘让他上车,两人坐下后,苏舟继续说,“榕爹还能不知道朴丞的脾性?多半是求个慰藉。所以说这可怜天下父母心,好好的岁安,没留神就给朴丞占了过去。过去不当爹不知道,如今当真糟心。”
“我看你是舍不得。”少臻说,“所幸嫁得不远,不然我们这群做叔叔的也要牵肠挂肚。”
“你还别说。”苏舟挑眉,“稻儿这小子,瞒着我和云娘去了栾家铺,把栾家小子给溜了一圈。”
“他是做哥哥的。”少臻问,“溜了一圈?”
“无非就是路见不平的把戏。岫兴是好脾气,最后知道了也把人温温和和的请回来。一来二去,两个人倒先成了知己。”苏舟说。
栾岫兴正是苏苏未来夫婿。
少臻摇头笑,“稻儿如今游学归来,倒比从前更活泼些。”
“到底是见过了大山大川,知道了人外有人,眼界一开,心境也跟着豁然明朗。老师当初要他外出游学,怕是早有预料。”苏舟说,“就住家来,你的院子一直给收拾着,离衙门各处也近。”
关键是在他苏渡川的地盘上,没有不长眼的宵小动得了手。
“自然是回家住。”少臻回道。
下车时,苏舟问,“钟大人何时归青平?”
“他自个都不知归期。”这会儿少臻才感受到徐杭的春暖,逆着阳光眯眼,“钟老等着他娶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