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t;怎么?有什么事吗?&ot;对于儿子在生意场上的表现,白军儒不得不暗暗地吃惊与佩服。但父与子似乎与生俱来,既存在着天然的血缘关系,同时又存在着很难跨越的鸿沟。白军儒睁开眼问儿子,虽然他从不过问儿子生意上的事情,他们父子之间本来就缺少交流,但这样长途行车,沟通说话其实也是一种休息。
白啸天透过车内镜看了看父亲说:&ot;一笔大单子生意,那家伙终于沉不住气了,刚才主动打电话来想再和我谈谈。听他的意思是要让步了,明天一早我得赶回省城,相信这次一定要把合同签了。上天开眼要让我大赚一笔了。&ot;
&ot;能赚多少钱?&ot;白军儒对儿子爱财如命的态度一直颇有微词。作为一个人,难道除了钱就没有别的更有价值的了吗?在儿子眼中什么人生理想、社会责任都是扯淡,唯有钱才最真实。
&ot;50多万!&ot;白啸天说着,脚下用力加大油门,然而车突然如老牛生病一般,哼了两哼熄火了。白啸天感到诧异,皱一皱眉,松开油门等停稳车后拉开车门,下去检查。
白军儒闲得百无聊赖,想看一看是怎么回事,就也跟着走下车。这里是白石岗,再往前走就是野猫林,过去野猫林就到石佛镇了。白军儒无意中抬头往远处看,突然他觉得车的正前方路中间亮光一闪,在白光中出现一个穿着素白衣服的女子。白军儒以为自己老眼晕花,他定了定神再仔细看去,果然那里站着一个年轻的素白衣服的女子,脚上穿着一双雪白色的舞鞋。白军儒如中雷击一般浑身肌肉一紧,神色大变脱口大叫:&ot;叶莲,鬼!&ot;
叭的一声,白啸天猛然合上车盖,虽然车盖的声音不小,他还是听到了父亲的失声大喊,急忙转过来问:&ot;怎么回事?爹!&ot;
白军儒低头眨一眨眼睛,再次瞪大眼往前面的路中央看去,宽阔的白油马路、空荡荡的路面,什么也没有!他的身体向后倒退一步倚在车身上,胸部急剧起伏,惊魂未定的白军儒看了看儿子松了一口气说:&ot;没、没什么,你的车修好了没有?&ot;
&ot;只是一点小问题,已经好了。&ot;白啸天拍拍手,轻松地说。
&ot;走吧,快离开这里。&ot;白军儒转身想上车,但腿一软差一点跌倒。
白啸天急忙伸手,搀扶着他上车。
白啸天坐定后,连着打了两次火,车猛然一颤启动了。
好一段的沉默!
最后,白啸天打破了沉默,刚才那一声大叫让他真正感到了父亲从心底里发出的那种恐惧。而他也分明听到了父亲脱口而出呼唤了一个人的名字。
&ot;叶莲--是谁?&ot;白啸天尽量平静地问。
表面平静的白军儒内心却一直在剧烈地振荡着就仿佛熬开的一锅油,突然投进了一把朝天椒。沸腾、刺激、刺疼!他沉浸在某种回忆里不能自拔。对于儿子的提问,他似乎不愿提及,半晌才缓缓地开口说:&ot;一个女英语教师,16年前在学校她自己的住室里上吊,被一个学生发现时已经死了。&ot;
&ot;为什么?我怎么从没听说过?&ot;白啸天问,他隐约感觉这个女人的死与父亲有些关系。而父亲的表情也无形中证明了他的这一点猜测。
&ot;那时候你还远在新疆,不在我身边当然不知道。至于她的死嘛,我也不十分清楚,好像是因为谈对象的事,她大学的恋人爱上了一个副部级干部的千金,为了自己的仕途,与她分手了!她受不了失恋的痛苦就寻了短见。&ot;白军儒脸向车窗外瞧了瞧:&ot;她家,就住在山那边的叶家坳。&ot;
第54节:白军儒(2)
白啸天开车继续前进。一边想安慰白军儒:&ot;都过去十多年了,你这会儿怎么无端地想起她来?&ot;
&ot;我的眼看花了!&ot;白军儒抚了抚发胀的太阳穴又闭上眼,他不想和儿子再多说什么,依然怦怦的激烈心跳让他感到整个身体都有些麻木不适。难道刚才真的是自己看花了眼?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看花了眼?叶莲啊叶莲,十几年过去了,这个名字却像魔咒一样重重地压在他的心上,有时候甚至让他无法喘气。
车驶过石佛山,驶过观音桥,驶过贞女牌坊,向右行一拐,驶进一条长长的巷道。又绕了两个半圈儿,再往前就可以看到石佛二中了。理发店的王瘸子从理发屋里出来,看到由远而近的车,赔着笑脸大声招呼:&ot;是白校长回来了吗?我可有一阵子没见你了,身体还好吧?&ot;
&ot;回来了!好、好。&ot;白军儒从车窗内向王瘸子点头回答。
学校的大门锁着,只有两扇大门间硕大的缝隙可供人出入。白啸天摁了几声喇叭,仍不见侯丙魁出来开门。理发店的王瘸子持着理发推子一瘸一拐跟过来:&ot;老侯我有两天没见他了,是不是暑假没事儿他回家去了。&ot;
白军儒自己下了车,看到关闭着的大门心里很不痛快,也不让儿子送他。&ot;你快回去吧,明儿一早不是还要回省城吗?早点休息。&ot;白军儒头也不回地说着,兀自拎了包裹从大门缝隙间侧身进去。
白啸天开车掉转头,摁了两声喇叭,开走了。
七月的校园荒草满地。学生放假,没有人踩踏的野草和花朵有机会疯长了。人就像这些野草野花,如果不修剪由着性子长,就会长疯、长毁,长得无规无矩一塌糊涂。学生就像这些花草,应该及时修剪才是正道。白军儒恨恨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