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你知道怎么回事吗?&rdo;拜伦说。&ldo;这玩艺儿是彻头彻尾的瞎胡闹。&rdo;
娜塔丽用惊异、亢奋的眼光望着他,拿手帕轻拭着她那汗湿的前额。这天举行头一场赛马,他们站在大主教府邸的阳台上看列队游行。教堂正面的巨大阴影略微遮住阳台的一端。杰斯特罗戴着他那顶黄色的巴拿马大草帽,身穿一套白衣服,正和大主教站在那里攀谈。拜伦和娜塔丽在炎日下挤在阳台另一端那些享受特殊待遇的看客当中。尽管这个姑娘穿的是一件无袖的淡红色亚麻衫,她还是不住地淌汗,而穿了件蓝条纹府绸上衣、系着绸领带的拜伦,自然感到老大不舒服。
阳台下面,毛毛虫区的游行人群穿黄绿二色服装‐‐袖子和宽短裤鼓胀起来,长统袜五颜六色,帽子上插了翎毛‐‐正从人山人海的教堂广场往外走,一边朝着向他们欢呼鼓掌的人群挥动着一面面的大旗;同时,红黑二色的猫头鹰区的队伍正进入广场,用旗子耍出同样的绝技:把旗子缠成漩涡,一对旗子连同旗杆一起掷到半空并且交叉起来,挥旗的人相互跳过对方的旗杆,还使旗子保持流动。
&ldo;瞎胡闹?&rdo;娜塔丽说,&ldo;我正觉得有点神奇呢。&rdo;
&ldo;神奇什么?他们反复干着同一套把戏。咱们在这儿已经呆了好几个钟头了。豪猪区、鹰区、长颈鹿区和森林区还没来炫耀它们的旗子呢。太阳都快把我烤熟啦。&rdo;
&ldo;啊,拜伦,你要明白,神奇的是这流动的彩色和这些年轻人的脸。说实在的,这些人穿了中古时期的服装要比穿日常的衣服自然得多,对不对?瞧他们笔直的长鼻子,眼眶很深、神气忧郁的大眼睛!说不定他们确实是伊楚斯坎人1的后代,象他们自己所宣称的那样。&rdo;
1古代意大利北部的一个民族。
&ldo;花了半年工夫,&rdo;拜伦说,&ldo;独角兽区、豪猪区和长颈鹿区还特地盖了楼房和教堂,做了成千成万件的服装,整整一个星期什么也不干,专搞这套礼仪,排成大队这里走走那里走走,一路上吹吹打打,然后试跑,这一切都只为了让一些衰老不堪的老爷马举行一场营私舞弊的比赛!而且居然还是为了圣母!&rdo;
&ldo;啊,美极了,&rdo;娜塔丽嚷道。猫头鹰区的两面旗子这时在半空交叉成拱形,挥旗的人在观众的喝采下把旗子擎住,然后旋转出红黑色精美的图案。
拜伦揩了揩脸,接下去说:&ldo;今天我在鹅区的教堂里。他们把马拉到里边去了,一直拉到圣坛跟前去接受祝福。我本来不相信书上的说法,可是我亲眼看到了。神父把十字架放到马鼻子上替它祝福。马比人还懂事,并不乱动。可是这样一来,我揣摩自己可把这儿的赛马看透了。&rdo;
娜塔丽瞟了他一眼,感到好笑。&ldo;可怜的勃拉尼,意大利式的基督教确实害得你心神不安,对不?莱斯里说着了,你只是个新教徒。&rdo;
&ldo;难道马也属于教会?&rdo;拜伦说。
游行结束时,太阳已经落得很低了。从大教堂到堪布广场走了一小段路,杰斯特罗就越来越感到紧张。拥挤的人群沿着那条狭窄的街道摩肩接踵地移动着,个个兴高采烈,只是挤在古老宫殿的两堵红棕色石砌高墙之间赶着路,一边高声喊叫,一边指手划脚。这个小个子教授不止一次趔趔趄趄,几乎绊倒在地。他紧紧地抓住拜伦的胳膊。&ldo;你不会在意吧?我一向有点怕人群。别人并不是有意加害于我,可是他们似乎不大理会我。&rdo;一阵拥挤,他们在一道低矮的拱门下停了下来,然后缓慢地挤了出去。
&ldo;我的天!&rdo;当他们在赛马的土跑道上出现时,杰斯特罗说,&ldo;广场大大变样啦。&rdo;
&ldo;他们在这上头干了好几个星期了,&rdo;拜伦说,&ldo;我告诉过你。&rdo;
锡耶纳的主要广场是意大利的名胜之一。已被人们遗忘了的中古时期的城市设计家,曾布置了这么一块令人难忘的漂亮的空旷场地。在它的边沿上,形成一个半圆形的,是一片红色的宫殿,和十四世纪修建的市议厅壮丽的、几乎垂直的正面。这一切都笼罩在托斯卡纳的蓝色穹隆之下。市议厅那红石头砌成、高三百五十多英尺的钟楼直插云霄。一年到头,这个贝壳形的巨大广场除了一些摊贩和稀稀落落的行人外,始终是空荡荡的。环绕它的那些古老建筑似乎已被遗弃或在那里沉睡。
今天,在金色的夕阳照耀下,广场上人山人海,都在木栅栏围起的圈子里拥挤着,喧哗着。在栅栏与宫墙之间,是土铺成的跑道。贴着墙是一排临时搭起的长凳形成的陡坡。广场周围每座建筑物的每个窗口都挤满了一张张的脸,宫殿用旗帜和色彩鲜艳的帏幔装点起来。长凳上坐满了人,所有的屋顶上也挤满了人,广场中间那大块场地看来也是满满的。可是还有更多的人从六条窄小的街巷跨过跑道朝这里涌着,硬挤进来。游行队伍正在环着跑道行进,在人群不断的喝采以及好多个铜乐队刺耳的奏鸣之下,所有各区的队伍同时都旋转起旗子,把它们掷到半空,然后卷成精美的图案。
拜伦把他们领到座位上,一手依旧抓住杰斯特罗的细胳膊。&ldo;喏,大主教对咱们多优待啊!&rdo;教授说着,和大家一起在裁判员席下边毛毛糙糙的细长板子上坐下。&ldo;找不到比这里看得更清楚的位置啦。&rdo;他无缘无故地笑了起来,显然是由于摆脱了人群的拥挤而感到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