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宁一只脚放在门槛外,刺骨的风直直刮过,她单薄的身子愈发寂寥,直到他头也不回的消失在拐角,她才留恋的收回了目光,顺着走廊,朝下人住的偏院走去。
春香退到拐角,并未走远,雾宁名声尽毁,但谢池墨一日不休妻,雾宁就是谢家的世子夫人,身为谢家奴婢,她不是府里那等见风使舵落井下石之人,雾宁性子柔弱,温婉良善,不是那等只会算计经营的狐媚子,因此,她站在庭院的墙角,借故整理着绕墙的枯藤,实则担心雾宁需要人伺候找不着她。
雾宁站在走廊的褐红色圆柱边,喊了声春香。
春香转过头,见雾宁衣着单薄,脸颊发青,她放下手中的枯藤,小步跑了过去,&ldo;夫人,您怎么穿着这身就出来了,快回去。&rdo;
雾宁穿了件素净的褙子,褙子单薄,抵不住严寒,雾宁身子骨柔弱,哪儿承受得住?伸手扶着雾宁,感觉她双手冰凉,颤抖的手像抓救命稻草似的握着自己的手,齿贝微启,嘴唇哆嗦得说不出话来,不知是冷的还是其他。
春香无奈,不管雾宁和谢池墨将来如何,自嫁进谢家,对她一直不错,她不能做见风使舵之人,捧着雾宁的手放到自己嘴边,哈了两口气,劝道,&ldo;夫人,不管怎样,您都该好好保重身子才是。&rdo;
雾宁眼眶一红,哽咽的点了点头,&ldo;春香,我没有不忠。&rdo;
贞洁对女子来说极为重要,她嫁给谢池墨,全部的心思都在谢池墨身上,不敢有其他想法,她没有不忠。
说这话的时候,雾宁语气坚定,神情严肃,说不出的认真。
春香扶着她回屋,没有反驳她的话,而是说了许多京里的事,雾宁不懂人情世故,约莫不知事情的严重,&ldo;前年,京中发生了件轰动之事,一位身无功名的少年郎娶了家世显赫的小姐,夫人可知为何?&rdo;
雾宁不明白春香如何说起京中的乐事来了,如实的摇了摇头。
&ldo;夏季炎热,侯府举办了场宴会,少年郎也在邀请之列,那位小姐带人游船时,不小心掉落河中,少年郎懂得水性,义无反顾救了那位小姐,不久之后,二人就成了亲。&rdo;春香不愿意提及双方的名讳,只用了简单的称呼取代,&ldo;小姐落水,少年郎救起她,少不得会有肌肤相亲,少年郎如果不上门求娶,那位小姐估计都嫁不出去了,这便是京里人对贞洁的看法。&rdo;
&ldo;七岁不同席,不管基于什么原因,只要女子和男子有了肌肤相亲,就得嫁给他,不然的话,只有去家庙,青灯古佛,清心寡欲的度过余生。&rdo;春香语速缓慢,打量着震惊不已的雾宁,心想,果然如她所料,雾宁根本不知其中利害。
有了肌肤之亲就得结为夫妻,更别论是和男子珠胎暗结了。
雾宁想通透春香话里的意思,脸色一白,&ldo;我必须要嫁给陆琛吗?&rdo;
可是陆琛说不会娶她的,他们是朋友,做那些事是为了救人,他们该有各自的生活,不该被绑在一起,陆琛的话说得直白,她也没想嫁给他。
思及此,她问春香道,&ldo;如果有了肌肤之亲但二人没有成亲,女子也没去家庙,会怎么样?&rdo;
春香知道她会这么问,抿了抿唇,一字一字顿道,&ldo;一辈子活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中,生下的儿女也会永远抬不起头来做人,有个有污点的娘,儿女的亲事会受到影响,若儿子入朝为官,会被言官弹劾&rdo;
雾宁脸色又白了两分,也就是说,祖祖辈辈都会抬不起头来?
她低头看向自己平坦的小腹,眼神绝望。
春香摇头,眼下的境况,她也没有好的法子,要她说,谢池墨这门亲事国公夫人就不该应下,雾宁容貌出众,早晚会被认出来,一旦事情传开,谢家就成了大家的谈资,往后别想安宁了。
到了屋门口,春香急着回去写信,并未跟着雾宁进屋,而是唤了竹香来屋里伺候,她怕雾宁想不开,叮嘱竹香好生看着雾宁,雾宁不能死,尤其是现在。
若雾宁死了,更是把国公府推入风口浪尖了,不管将来发生何事,雾宁也要活着走出谢家。
竹香战战巍巍的俯首称是,走进屋,顺势掩上了门。
春香这才急急回房写信去了。
这件事怎么做,得让秦岚云拿主意,谢池墨阴晴不定,态度不明,恐会出事。
她写好信,差人把信送出去,正准备去屋里伺候,门房的婆子传消息说楚阗递了帖子欲拜访雾宁,春香擅作主张给回绝了,楚阗恐也知道了图册之事,专程过来看好戏的,她当然不会如他所愿。
回到屋里,看雾宁站在床前,正收拾着行李,竹香在一侧帮忙,她焦急地走上前,&ldo;夫人要出门?&rdo;
眼下风声正紧,雾宁刚走出门就会被人围起来,这就坐实雾宁的身份了,她忙拉住了雾宁,&ldo;夫人,您&rdo;
雾宁转过身来,清澈的眸子闪着盈盈水光,像清晨雨露下绽放的花朵,春香怔忡了下,忘记接下来要说什么。
&ldo;春香,我我不想给相公惹麻烦,我,这就走。&rdo;说完,眼泪如断线的珠子噼里啪啦落下,她胡乱的抹了抹泪,兀自道,&ldo;我不想给他添麻烦,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rdo;陆琛说,他注定娶不了她,她该找个干干净净的人成亲,而她,又何曾是干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