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现在,它们至关紧要。我身处的这个世界里,一切视角都改变了。
不错,确实如此。在这个世界,一只野狗可能比弗雷帝&iddot;克留格更可怕。放电话的地方光线黯淡。人们寻求的沙漠绿洲、一百个沙漠罗曼史中牢骚满腹的外籍军团士兵们的奋斗目标,便是面上飘浮着一些碎银般冰块的一杯水。在这个新世界的秩序中,卧室床头架变成了一条和巴拿马运河一样重要的大洋航线。一本放错了位置的平装书,不管是西方小说,还是神秘小说,都可能成为危险的路障。
你难道不认为你有点夸大其辞吗?她不安地自问,可是事实上她并没有夸大。在最好的情况下,这个行动成功的可能性也很难说定。但是如果道上有杂物的话‐‐一本薄薄的侦探小说或者《星际旅行》系列小说中的任何一本,杰罗德读完后,像用过的餐巾一样扔下的都足以阻挡或弄翻水杯。不,她没有夸张。这个世界的视角真的已经改变了,改变得足以使她想起了那部科幻电影,电影里的主人公害怕起家里养的猫,开始收缩自己,一直缩小到住进了他女儿的玩偶屋里。杰西盘算着得临时抱佛脚地学点新规则‐‐活学活用。
杰西,别失去勇气。露丝的声音低语道。
&ldo;别担心,&rdo;她说,&ldo;我打算试试‐‐我真的打算。可是有时候知道你反感些什么很好,我想,有时候情况会有所不同的。&rdo;
她尽可能地将右手腕朝身体外的方向转动,然后举起了胳膊。这种姿势使她看上去像是一个用埃及象形符号组成的女人形体。她又开始用手指在架子上拍摸,沿着那一段架子摸索碰着的东西,她希望杯子就在这一段范围内。
她触到了一片有相当厚度的纸,用拇指摸了一会儿,试图想起来这会是什么东西。她的第一个猜测是拍纸簿里的一张纸,拍纸簿通常塞在电话桌上那一堆乱糟糟的东西中。可是这片纸不够薄,不会是拍纸。她的眼睛偶然看到了一本杂志‐‐不是《时代》,就是《新闻周刊》,杰罗德把两本杂志都带来了‐‐封面朝下放在电话旁。她记得杰罗德一边脱袜子、解衬衫钮扣,一边迅速翻阅着其中的一本。床头架上的这片纸也可能是一张讨厌的杂志插页订阅卡,报摊出售的那些杂志里总是插有这种卡。杰罗德常把这种卡片放在一边,后来用做书签。这也许是别的什么东西,但是,杰西认定,无论如何这不影响她的计划。它足够硬,能挡住或倾翻水杯。架上没有别的东西了,至少在她伸出去蠕动着的手指够得到的范围之内。
&ldo;好的。&rdo;杰西说。她的心脏开始猛烈跳动。她头脑里某个施虐狂的非法电视台试图播放一幅水杯从架上翻倒的画面,她立即驱赶走这幅画面。&ldo;放松,放松才能行。舒缓放松才能赢比赛,我希望如此。&rdo;
尽管手朝那个与身体相反的方向弯曲并没什么作用,而且疼得要命,她还是将右手保持着那种姿势,然后又举起了左手(我扔烟灰缸的手,她带着一丝幽默自嘲地想)。她用这只手抓住床头架上远远超过她这一端的最后一个托架。
我们开始吧,她想。她开始用左手往下施加压力,什么也没发生。
也许我离最后一个支架大近了,得不到足够的杠杆效应。问题是这该死的手铐链。我没有足够的活动余地,在架子上手伸不到需要的距离。
这也许是真的情况。但是这个见解并不改变事实。即她左手的这个位置对床头架不起任何作用。她得把手指叉开伸得更远一点,也就是说,如果可能的话‐‐希望那样足够了。这是滑稽连环画册上的物理现象,简单却至关重要。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她能把手伸到床头架底部,只要愿意,随时都能把它推起来。然而,那样做有个小问题‐‐会把杯子朝不正确的方向推去,从杰罗德那一端滑落到地上。仔细考虑一下,你会发现情况确实有其好笑的一面。就像从地狱寄来的《全美最滑稽的家庭录像》片断。
突然,风止息了,从门厅传来的声音似乎非常响亮。&ldo;他的味道不错吧,你这畜生!&rdo;杰西尖叫道。疼痛撕扯着她的喉咙,但是她没有‐‐也不能住口。&ldo;但愿如此,我解开手铐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折你的头。&rdo;
吹大牛,她想,这个女人真是吹大牛,她甚至记不起来杰罗德的猎枪‐‐那杆属于他爸的枪,是在这里,还是在波特兰家里的阁楼上。
然而,卧室门那边幽冥昏暗的世界令人快意地静默了一刻,仿佛那狗在非常认真、缜密地对这个威胁进行思考。
接着,砸嘴、咀嚼又开始了。
杰西的右腕抽搐起来,威胁着又要痉挛,警告她最好立即动手……也就是说,如果她真的要做什么的话。
她向左靠去,尽手铐链允许的范围伸出手。然后她又往床头架施加压力。开始没有动静,她更加用力地拉,嘴角往下撤着,眼睛眯得几乎闭上了‐‐这是张等待吃苦药的孩子的脸。接着,她鼓起的胳膊肌肉还没使上最大的力量,她便感到木板轻轻地移动。这均匀拉动过程中引力的变化如此细微,与其说是实际感受到的,倒不如说是凭直觉体会的。
一厢情愿的想法,杰西‐‐这就是你感受到的。仅仅如此,再无其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