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痛苦从痉挛和肌肉抽搐开始。杰西极不情愿地意识到,和正等着她的痛苦相比较,她到目前为止所遭的罪,甚至还有止住她最初恐慌的那一阵使全身麻痹的抽搐,只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了。痉挛和肌肉抽搐会猛烈斯拉她的胳膊、膈膜、腹部。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持续增强,发生更加频繁,波及的地方也更多。不管她怎样努力保持血液流动,麻木最终会侵袭她的手足。可是,麻木带不来安慰。到那时,她肯定会遭受到剧烈的胸部和腹部痉挛。她的手脚并没钉有钉子,而且她是躺着的,不是像斯巴达克斯电影里被打败的角斗士那样吊在路边的十字架上。然而,这种怪姿势只能引发她的痛苦。
那么,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现在你幸而还没有太多的痛苦,还能思维。
&ldo;能做什么就做什么。&rdo;她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说,&ldo;所以,你为什么不闭上嘴,让我想一想呢?&rdo;
想吧‐‐请便。
她将以最明显的办法开始,从那里着手行动起来‐‐如果她有的话。最明显的解决办法是什么呢?当然,是钥匙。它们仍然放在梳妆台上,那是他放的。两把钥匙,完全相同。杰罗德几乎可以说是充满柔情,多愁善感,他把这两把钥匙称做是&ldo;主攻手&rdo;和&ldo;后备军&rdo;(杰西从丈夫的语调里清楚地听到了那两个字眼的重音)。
假如只为了论证,无论怎样做,她能将床拖过房间挪到梳妆台前,拿到钥匙和使用它们吗?杰西很不情愿地意识到,那是两个问题,不是一个问题。她想,她能用牙齿叼起一把钥匙,然后又怎么样呢?她仍然不能将它插进锁内。她拿水杯的经验暗示了这一点。不管手伸得多长,将仍然有段距离。
好吧,去掉取钥匙这个主意吧。在可能性的梯子上往下降一级,那会是什么呢?
她想了差不多有五分钟,毫无结果。她在脑海中翻来覆去地想,像在转动魔方似的,同时上上下下地抽动着胳臂。就在她反复思考的时候,目光仍然落到放在东窗边的矮桌子上面的电话上。先前,她认为它属于另一个世界,便不去想它了。可能那个结论下得太仓促了些。毕竟,桌子比梳妆台离她更近一些,而且电话比手铐钥匙大得多。
如果她能将床移到电话桌旁边,也许她能用脚从听筒架上拿起话筒。如果她能做到那一点,也许她能用大脚趾去按底座上。和#两个键盘之间的接线按钮。这听起来像是玩杂技,但是‐‐
揿按钮,等着,然后拼命尖叫。
是的,半小时后,不是挪威的蓝色大救护车,就是带有城堡镇救护标志的橘黄色大车就会出现,然后将她运走,使她得到安全。一个疯狂的念头,的确。可是,将杂志插页卡片变成一个吸管也是疯狂的念头,不管疯狂与否,她成功了,这是关键。这和将床一直推过去,试图找到办法把钥匙插进手铐锁里相比,当然可能性更大。然而,这个想法还有个大问题:无论如何,她得想办法把床移到右边去,这可是个棘手的问题。她想到了这一点,这张有着红木床头板和踏脚板的床,至少重三百磅。这个估计可能还有些保守。
可是,你至少得尝试一下,也许你能得到个惊喜‐‐劳动节后,地板打过蜡了,记得吗?如果说一条瘦骨嶙峋的野狗能拖动你的丈夫,应该说,你就能拖动这张床。试一下你不会损失什么的,是不是?
好主意。
杰西将双腿向床的左侧运动,同时耐心地将背部和肩膀朝右边移动。当她移至可以用那个方法的位置时,她以左臀为轴心,脚朝床边撑去‐‐猛然间,她的双腿和躯体不仅是向左边运动,而且是向左边滑动,就像要发生雪崩似的,一阵可怕的痉挛贯穿她的左侧,她的身体抻拉成的姿势,即便在最好的条件下,她也不想试一试。感觉像是有人用一根滚烫的拨火棍出其不意使劲地捅了她一下。
她右手那副手铐的链子拉紧了,有那么一阵子,她的右臂和右肩又产生了阵阵剧痛,使她感觉不到左侧的情况。那感觉仿佛有人要把她整个胳臂撕拉下来。
现在我知道火鸡腿下段肉是什么滋味了。她想。
她的左腿后跟咚地一声落到了地板上,右脚悬在离地面三英寸的地方。她的身体不自然地向左扭曲着,右胳臂朝后费力地吊着,拧成一种凝固的波浪形。在清晨的阳光里,橡胶护套上拉紧的手铐链闪着冷漠的寒光。
杰西突然确信,她就要以这种姿势死去了。她的左侧身体和右胳臂疼得仿佛在呼号。她逐渐衰弱的心脏输了这一仗,不能把血液压到她抻拉扭曲着的身体各个部分了。这样麻木下去,就会死在这里了。恐慌又一次攫住了她,她狂呼救命。她忘了这附近除了一只毛发蓬乱、装了一肚子律师肉的恶狗之外,没有别的人了。她疯狂地胡乱摆动着右手去抓床柱,可是她滑下的距离稍稍远了点,深色的红木床柱离她伸开的手指还差半英寸。
&ldo;救命!请救救我!救命!救命!&rdo;
没有回答。在这个寂静的、洒满阳光的屋子里,惟一的声音是她自己的声音:嘶哑、尖叫的声音,粗重的喘息的声音,以及心脏怦怦跳动的声音。除了她自己,没有别的人在这儿。除非她能回到床上,否则她就要像挂在肉钩上的女人一样死去。只有回到床上,造成的局面才不会变得更糟:右胳臂不断地往后拉着,形成的角度越来越无法忍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