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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第2页）

友芝定定看着她，不缓不慢地说，&ldo;小的时候，太太怕被人传闲话，特意把你和我养在一处，睡一张床，吃穿用的都一样。从小到大，姐妹里我俩相处的时间最多，说的话也最多，你处处让着我，我小时候不懂，现在哪能不知道。&rdo;

明芝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也不是真心让着友芝，不过被教育着照着做而已。要说知己，她哪敢跟友芝说上不得台面的心里话，还不是友芝讲，她听。

&ldo;刚刚太太让我去，问我大姐和徐仲九看着怎么样？&rdo;说到这里，友芝皱了皱眉，随即恢复了语速，&ldo;我请她别问我，我读我的书，不管这些事。&rdo;她盯着明芝，&ldo;可你呢，你是怎么想？&rdo;

明芝神经质地抖了一下，飞快地摇头，&ldo;我已经定亲。&rdo;

友芝无情地揭穿她，&ldo;在上海我遇到过你和他，你们说话的样子和在大家面前不一样。我看过不少西洋小说，绝不会搞错。&rdo;

果然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明芝想到这句老话，她和徐仲九自以为瞒过众人，谁晓得早已落到别人眼中。幸好这人是友芝，她又想，但是，要不要坦白？

明芝犹豫了一下，决定承认部分，免得友芝厌恶徐仲九，跑去父母面前揭穿他。

&ldo;是的，我喜欢他。&rdo;她低声说，&ldo;但他对我没有意思，是我单方面的。我们没有越矩。&rdo;

&ldo;为什么不争取？就算爹妈不同意，你们受过教育，有手有脚，还怕养不活自己？&rdo;友芝服了明芝，到这种时候还护着别人，&ldo;他要是没意思，不该纵容你有这些想法。&rdo;

明芝苦笑，倒是有了勇气，&ldo;友芝，我和你、和大姐不一样，我有一个归宿已经够了。我跨出去，没有回头路好走。&rdo;

&ldo;不试过不知道，至少我支持你。&rdo;

可是光有你的支持没有用啊，明芝心里狂喊，面上难免露出来，&ldo;如果家里给你订婚，不让你继续读书，你又该怎么办？&rdo;

友芝不以为意，&ldo;我可以先工作，做教员、打字员，甚至还可以去纱厂做工，挣够生活费再继续读书。&rdo;她知道明芝不信，伸手给明芝看指间厚厚的笔茧，&ldo;事实上，前阵子我已经试过，帮老师做誊抄，挣了一点钱，够一个月生活费。&rdo;

&ldo;你-&rdo;明芝记得，有二十几天友芝每天睡得很晚，早上起床时格外辛苦，眼下总有青影。她总以为友芝在房里温书，还关照小月除了送宵夜之外不要打搅三小姐。

&ldo;二姐，时代不同了，要什么你得去争取。&rdo;友芝决定把话说透，&ldo;我不喜欢这样，来了个不错的青年，做父母的便只想到哪个女儿可以嫁给他。除了嫁人外，我们有许多事可以做。我更不喜欢你明明喜欢一个人，却要嫁给另一个人，这样对你，对大表哥，对他，全不公平！&rdo;

明芝更是无语，心想不按徐仲九说的做，他要她的命呢。

她的沉默落在友芝眼里是拒绝，这不是明芝第一次拒绝她的建议，不管她说得再激昂，明芝固执地留在原地，不愿前行。

鼻梁处的酸意慢慢上升，友芝忍住泪，转身就走。

她不想再和明芝同处一室，她不想责备明芝，但又控制不住想说。留在这里，她怕自己总有一天会爆发，为身边泥潭一般的生活，为陷进去而不自觉的姐妹。她替明芝难过，也为初芝难过，在家庭的安排下她俩同样毫无反抗。友芝向往敢爱敢恨的西洋女子，她愿意成为那样的人。

友芝不知道，在她走后明芝想了很久，也很多。

不行，还是得找条出路，明芝眼下看得到的路，铺满钱与权。她想她要是有自己的钱，就有资格做自己的主，徐仲九也就不会去跟初芝结婚。

为了得到自由，她得好好地想办法。

第二十五章

立志容易实现难，明芝一天受了两次惊吓，当晚便起了烧，额头火烫，喉咙肿得喝水都痛。新年里不好请医生上门，季太太听说了，让找了点现成的西药送过去，叫明芝躺着多休息。明芝也乐于如此，免得还要面对徐仲九和友芝。

姐妹几个结伴去探病，问到友芝，友芝说要复习功课拒绝了。大家知道她是书呆子，嘻嘻哈哈笑闹一番并不勉强。到了明芝那里，明芝始终恹恹的，姐妹们知道病人精神不济，叮嘱小月好好服侍二小姐，再说了一会话就出来了。

明芝服了药，西药药力大，昏昏沉沉睡了又睡，依稀小月进来过两次，一次倒了热水，一次送来白粥。再醒来她吓了一跳，眼前坐着个高大的男人，可不正是徐仲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