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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第1页）

他们一走，初芝绷着的脸跟着一松，凑到季太太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季太太嗔怪地看了她一眼，指着酒壶道，&ldo;给你爹满上，他为那些灾民受累了，难得有天放松。仲九，你也多喝两杯，今晚住客房。凤书是身体不好，不然我也不放他走。&rdo;

徐仲九接翎子，拿酒壶给季祖萌的酒盅加满酒，又拿着自己的，端端正正举起，&ldo;我敬一杯伯父。伯父处江湖之远而忧国忧民，是我们立身处世的楷模。&rdo;

季祖萌摆手笑道，&ldo;哪有，我不过做了点小事。&rdo;他和徐仲九各自喝干杯中酒，初芝执壶又给满上，&ldo;爹，我也敬你。&rdo;

季祖萌连喝两杯酒，心情好转不少，&ldo;如今的时局，暴雨成灾，九月份全省只拨了三十万赈灾款，还被扣住了不发。&rdo;他摇了摇头，&ldo;不说了，幸好还有凤书和你，让我看得到希望。&rdo;

徐仲九劝道，&ldo;八千万救灾公债发行在即，到时也够做一点事。&rdo;

季祖萌不乐观，&ldo;连年发行了九亿国债，又发行八千万，拿什么抵？税吗？羊毛出在羊身上。&rdo;

季太太给季祖萌挟了一筷菜，&ldo;有多大力做多大事，再多了我们顾不周全，好歹本乡本土的没遭罪。其他的，你先想想怎么挣个金山回来，再考虑怎么用。&rdo;她又叫徐仲九吃点心，&ldo;这道素包子是初芝孝敬老太太亲手做的，我们沾光跟吃。&rdo;

徐仲九尝了一个，豆腐衣和香菇的馅，倒也可口。

季祖萌被触动谈兴，这顿家宴吃到近九点钟才收，初芝和徐仲九尽力让他高兴，连明芝也难得地上前敬了两杯酒。

季祖萌想起五少奶奶的来意，心下不是不堵，只是现在也不好说什么，反正不会教五少奶奶达成目的。他沉声对明芝道，&ldo;凤书伤了身体，但以他的为人，无论配谁都足足有余，你不要自以为委屈。嫁过去之后，好好照顾凤书，我自有安排。&rdo;

徐仲九看着面前的酒盅，听到明芝低低地应了一声。他还听见初芝讲了句什么，但模模糊糊的，他醉了。

季太太让留宿客房时，徐仲九还有些许清明，余光里瞥见明芝悄然做了个手势，他脱口而出，&ldo;不了，明天还有事。&rdo;他想，应该是让他拒绝的意思。

第四十二章

徐仲九隐约听到有人叫他。

他困难地睁开眼，一灯如豆，床前站着明芝。

做梦了，他闭上眼。

明芝拍了拍他的脸，&ldo;醒醒。&rdo;

徐仲九温顺地又睁开眼，视线中心摇晃着，最后终于定下来。他抬手摸了摸额头，有气没力地问，&ldo;你怎么来了？&rdo;此刻是今天的深夜还是第二天的凌晨，而明芝，为什么在这？

明芝扔过来两件衣服，&ldo;穿好。&rdo;

他掀开被窝，开了句玩笑，&ldo;要不你脱了进来？&rdo;明芝没接话，冷冷看着他，仿佛他刚才根本没开过口。

徐仲九无可奈何，边穿衣服边嘟囔，&ldo;什么事也不说，光叫我起来，到底要干什么，死也让我死个明白。&rdo;

&ldo;你在西门杨家湾的仓库里放了什么？&rdo;

徐仲九心里一震，冷意直蹿上头，他醒了。没有直接回答，他说，&ldo;你要什么？&rdo;

&ldo;你说呢？&rdo;

徐仲九扣上衬衫最后一颗扣，夜凉如水，明芝又扔过去外套，&ldo;别冻着。&rdo;她穿得也厚实，披着件黑色短大衣，一手插在衣袋里。

徐仲九突然不想动了，他抓着外套坐在床沿，抬头固执地看向明芝，&ldo;我以为我们已经说好，给我两年。&rdo;

是吗？明芝眼明手快，一脚踩上去，刚好踩住他的手。她不客气地翻开枕头，收走枕下的枪。晃了晃黑沉沉的玩意，明芝提醒他，&ldo;我枪法还可以。&rdo;

徐仲九快呕血了，谁知道兔子蹦起来能有这么高，而他搬起石头砸了自己。他真苦恼，&ldo;我没钱，你打算跟我喝西北风。&rdo;

&ldo;我有。&rdo;明芝简短地说。她不打算样样告诉他，是怎么从他和初芝的对话中起了疑心，根据蛛丝马迹查到答案，知道他瞒着季祖萌和初芝，在仓库里放了一批枪支弹药；又是怎么离开家，还带走了家中保险箱里的钱。如果不是怕他路上耍滑头，她甚至不想用那批枪支威胁他。

可惜，和这个人讲心是行不通的。

&ldo;走。&rdo;她的计划是今晚开车去上海，明天换乘火车南下，希望在季祖萌和沈凤书回过神之前到达香港。她要带走他，让两个婚礼统统泡汤，至于他们的反应她统统不在乎，谁让他们那么对她，就让他们烦恼去吧。而徐仲九，如果他曾经说的是真心话，那就心甘情愿跟她走；如果不是，就当他被誓言反噬了，谁让他发誓的时候不诚心。

徐仲九慢腾腾站起来，然而明芝和他始终保留着几米的距离。在他扑倒她之前，恐怕无情的子弹会夺走他的活动能力，甚至生命。

天空满是繁星，徐仲九长长吸了一口气，决定先不去想这些，免得焦灼影响到判断力。总有机会的，他不想死，也不想她死，最好还能各自回到本来的轨道。

&ldo;去西门干吗？&rdo;

她让他开车去西门，徐仲九感觉到不妙，但还是问了句。

&ldo;绝你的后路。&rdo;她简单地说。

二十几分钟后他明白她的意思了，但毫无办法，他又被捆得像只大闸蟹留在车里，徒然瞪着眼，对即将发生的事措手无策。

明芝往仓库扔玻璃酒瓶，扔一只开一枪，弹无虚发。瓶里事先灌满汽油，火光划过夜空，红灿灿地化为一团团火燃烧起来。看仓库的人慌乱中大叫，忙着救火，可那是汽油，一时间哪里灭得掉。也有人发现了明芝，子弹啾啾飞过来，她灵巧得像只鹿，而她射出的每颗子弹又像长了眼，总是找得到可以下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