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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第2页）

&ldo;他死不死，关你何事？&rdo;明芝信徐仲九所说字字是真，然而这个真之外定然另有别情，她总不会白认识他！

徐仲九抬眼看她，又说出一段话。救了沈凤书的是洋人，这洋人也是胆大，拍下许多屠杀的相片和影像，&ldo;这批资料必须马上转移，并且尽快公布于世，以取得国际支持。&rdo;明芝讶然，简直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好。是，她知道那些罪恶，《每日时报》已有头版新闻，&ldo;大规模的抢劫，对妇女施暴，杀戮平民，把中国老百姓从家中赶出来，大批处死战俘与强迫征集壮丁，把南京变成恐怖城市&rdo;。

人心肉长，她难过，更是难堪，自己的国家竟然积弱如此，被欺负到了这个地步。可是，她也知道，那是虎口，纵有三头六臂，恐怕也无法脱险。

做不到，那最好不闻、不问，免得白白地心痛。

&ldo;帮我。&rdo;徐仲九握住她的手。

她做不到。

见明芝出来，司机立马为她打开后车门。苍灰色的天空，阳光稀薄，外面和室内是两个世界，明芝眯起眼睛。在这块地头她每天踩在刀尖上，但从没觉得疲倦过，只为这是必要的付出，谁教她想做自己的主。可此刻，她深深感觉到无力和麻木，因为无论再怎么努力，她终究是井底挣扎的蛙，能辖制的也就一小块泥塘。

&ldo;回家。&rdo;

明天以后，那个家也将不再是家，即使她安排得再妥当，逃仍是逃。明芝长长呼出一口气，倒是没有心如刀割，她不过一个老百姓，能护得住自己已属不易。

到了家，宝生娘迎上来，嘁嘁地向明芝报告，&ldo;季家的小小姐在。请她回去，她怎么也不肯。我怕她冻着了生病，就让她进来等您。&rdo;

明芝吩咐过，她不见灵芝。宝生娘捏着小心，怕触到她的逆鳞，这会小心翼翼跟在明芝后头，接过她的大衣。

不过明芝并没动怒，缓步走向客厅，一边叮嘱上甜点，&ldo;要热的，核桃露吧，多加些冰糖。山药糕也来点，不要放猪油。&rdo;宝生娘一厢应，一厢流水般布置下去。那边灵芝跟小炮弹似的，听到声音已经奔出来，一头扑在明芝怀里，&ldo;二姐！&rdo;她抬起头，满面孔泪痕，&ldo;多谢你，可……我不走。&rdo;

明芝看向宝生娘，后者一个机伶，上前拉开灵芝，&ldo;嗳，小小姐，先吃了点心再说。&rdo;宝生娘眼色横过去，热手巾热茶水上得飞快，而明芝也得以松了口气，否则她怕自己一个大耳括子打上去。

自从懂得了武力的好处，明芝不肯费唇舌说服别人。

她拿了把小匙，慢腾腾吃山药糕，把灵芝的话当配乐&ldo;不走-留下来跟小鬼子扛-不信泱泱大国竟被制于倭寇-牺牲可从我而起-愿以热血唤醒国人&rdo;，脑海里另有一个声音&ldo;帮我，以后我全是你的，只要你喜欢，锁着我一辈子&rdo;。

疯了。

她淡淡地想，看见楼梯上的宝生和来福，他们听到了灵芝的动静。

于是宝生接到命令，&ldo;看住她，到了香港再放她出来。&rdo;

看不住？小心你另一条腿。

第一百一十三章

宝生和灵芝面面相觑。

灵芝一惊，实在是宝生很不像好人。一对眼睛大则大矣，却目露凶光，配上阴森森的横肉、五大三粗的身胚、黑色对襟大褂，十分符合打手的形象。而明芝的所作所为，家里虽然不提，但因为名气响亮，所以灵芝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这位宝生，估计便是二姐手下的打手。她悄悄咽了口口水，心道自己连死都不怕，怎么会怕一个人。再者要是他动手打人，难道二姐能坐视？

灵芝一句话都没说，但宝生岂能不懂她目光中的含义，当下狞笑一声，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把她拎上楼，扔进了一间客房。

在他出手之前，灵芝已经意识到不妙。她大脑中条件反射，想好了要如何呼喊、如何反抗，谁料连个字都没法吐，更连挣扎都做不到，便如同小鸡崽般被赶进笼子。

反手关上门，宝生放开灵芝，目光如电，&ldo;不要叫，否则打晕你。&rdo;他鄙视地看着她，&ldo;你们这种人我见得多了，只有一张嘴最厉害。&rdo;灵芝的胳膊疼得跟断掉似的，睫毛上的泪花又重了一层，然而十分不服气，&ldo;你有这本事，怎么不去对付敌人？&rdo;

宝生冷笑，&ldo;你懂个屁。&rdo;会战那时他混水摸鱼下过一点黑手，杀过两个日本人，但明芝再三警告他一定要烂在肚里，绝不可告诉他人。灵芝属于&ldo;他人&rdo;，不能说出来打她的嘴，他闷了片刻，冷笑道，&ldo;你家除了逃得飞快之外又做了什么？&rdo;

灵芝咬唇不语。上海沦陷，顾先生带头，指令自己的轮船开出去到江面上凿沉，以阻塞航道拦阻日军进攻。季家首先响应，两条船就这样送在江水中，但做便做了，她自觉拿出来讲就属浅薄。

见她含着满眶泪水，宝生微微不忍，毕竟这是明芝的小妹妹，又病了那么一场。他粗声道，&ldo;你别添乱，小女孩子家家，送去给小鬼子做点心么！&rdo;灵芝瞪他一眼，心道，女人又怎么了，你还不是听我二姐的命令。但她担心这话会影响明芝与宝生的关系，因此只说，&ldo;国家存亡之际还分什么男女老少，我们都应该起来反抗，绝不做亡国奴！&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