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算一下,”肖晔道,“法律规定,血液酒精含量达到80毫克每一百毫升以上的,属于醉酒驾驶机动车,而死者的血液酒精含量达到了283毫克每一百毫升。”“死者酗酒?”“这一点,得见到死者家属才能确定。”肖晔在做器官切片的空隙中抬起头,十分真诚地遗憾道,“但这就不在法医的能力范围之内了。”“将死者dna放进数据库里比对试试。”邢司南回过头,看了眼从进来到现在一言不发的楚白,“在想什么?”“……”楚白异常老实,“比照片更刺激的,是现场版。”“这还是删减过后的现场版。”纵然身经百战如肖晔,也露出了一点不忍回忆的表情,“越州的夏天,你们懂的。昨天晚上我到河边上的时候,那味道简直十里飘香,未见其人先闻其味……我说各位犯罪分子行行好,就算要犯法,也挑个凉快点的日子不行么?”邢司南没搭理他这一茬:“死亡时间7月20日至7月21日,那就是五到六天前。他失踪这么久,没有人报案么?”“说不定有。”肖晔从福尔马林溶液中捧出一颗肝脏,打算做器官切片,“我待会把死者生前的身高体重骨龄发给杨朔,让他看看最近上报的越州失踪人口案件里有没有相似的。”楚白凑到解剖台前,垂着眼打量了片刻尸体。很难将这一团腐肉与一个活生生的人联系起来,无论生前再怎么光鲜亮丽功成名就,死后却连体面和尊严都难以保证,躺在冰冷的解剖台上,被人开膛破肚。他强忍着不适,视线一寸一寸向下,从尸体扭曲的五官,再到肩膀膨胀外翻的肌肉——尸体的胸口处有一小片不太起眼的青色印记,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纹身。“在看什么?”邢司南轻轻搭住他的肩膀,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是什么?纹身?”他们两个在很多时候都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默契。楚白点点头:“应该是。”“图案是没法复原了。”肖晔看了一眼,“不过运气好的话,没准在识别身份信息方面能发挥点作用。”“目前最重要的任务还是尽快确定死者身份。”邢司南沉吟片刻,“尽快出具毒理和病理检测报告——凶器模拟出来了么?”“凶器真不好说。”肖晔将死者后脑伤口的三维立体图展示给他,“很多日常用具都能达到这样的击打效果,花瓶,烟灰缸,甚至还有可能是死者倒下时,后脑与坚硬物体发生碰撞所致。”“原本可以通过飞溅的细小碎片确定凶器的具体材质,但是由于尸体腐烂太过严重,导致很多证据被破坏了。”肖晔无奈道,“如果说凶手抛尸是为了毁灭证据,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方面,他的确成功地做到了。”邢司南拍拍他的肩膀:“再仔细检查一下吧,辛苦了。这个案子社会关注度很高,一旦有新发现,随时汇报。”“哟,老大。”杨朔转回来,语气中隐隐带着些幸灾乐祸,“不是说停职一个星期么,怎么这么快回来了?”“怎么着?有意见找宋老头去。”邢司南没好气地在他旁边坐下,“身份确认工作做的怎么样了?”“已经根据外貌体型等向社会发出线索征集令了。”杨朔指了指屏幕,“顺便查了查最近几天上报的人口失踪案,不过没什么收获。”“案发现场照片呢?”杨朔敲了几下键盘,调出拍摄的案发现场照片。第一张照片是尸体没在江水中,随着水浪上下浮沉。而下一张照片上,尸体面部朝下,趴在青石板铺成的江边步行道上,在石板上留下了一片湿漉漉的深色水痕。之后几张照片都是从各个角度对尸体的细节、特征等进行的特写。刚刚打捞上来的尸体充斥着大量污绿色腐败气体,膨胀到正常体型的两倍之巨。此外,死者手脚皮肤明显存在呈白色皱缩状的现象,同死者被发现时是在水中所吻合。死者上身穿深蓝色短袖衬衫,下身着一条黑色牛仔裤,未穿鞋袜,除此之外全身上下再无任何其他物品,只在左手手腕处绑有一道麻绳。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隐约可见鱼类啃噬后残留的痕迹。杨朔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噫……”楚白站在杨朔的椅子后面。他想看的更清楚些,便俯下身往前凑,小傻子杨朔正好兴高采烈地转过头,于是他的下巴差点和杨朔的头顶来个亲密接触。楚白呆了一下,属于另外一个人的、陌生的气息让他感到无所适从。他迟缓而僵硬地抬了抬下巴,想努力将注意力转到屏幕上。忽然有人提着他的衣领把他拎了起来。楚白回过头,只见原本坐在椅子上的邢司南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正抱着双手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