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泰并未理他,偏头嘱咐一句:“你先去请傅将军,三刻在大帐中会合,共伤讨敌之计。”
他话语虽沉静,却隐隐挟风雷之声,让人背后一寒。
幕僚缩缩脖子,刚出得门去,就听着一声闷响,仿佛有人仆倒在地上,随着便是一声低喝:“你这般冲动,却置赵州城于何地!”
杨岑垂头跪在地上,捏紧了拳头,悔意刀刀剖心入腹,几乎要将他绞杀。
前几日深夜,他悄悄跟上这一行人,原不过是为着其中一人腰上那熟悉的牌符。
纠缠成一团的线索,层层包裹缠绕,乱杂不堪,却在此时让他揪到了一个线头。
他遥遥缀在后头,屏声凝息,许是这夜里太过清静,清静到有些无聊,先前那押货的人不过埋头赶路,但赶路时却又有些古怪。
其中有个戴着黑色斗篷的人一直袖手坐在车辕前,人动了,他不动,人不动,他也不动,腰背挺得笔直,不像要赶车拉货,倒像是王孙公子趁着未尽秋意,驾车出游一般。
下到半山时,停车休息,旁边的人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白玉盏,斟了水恭恭敬敬递上去,微风恰送了一句话到杨岑耳边。
“主上,走了这半天,且用些茶润润口。”
薄云散了又聚,一片漆黑中,杨岑倏然睁大了眼睛,心却如三军前擂鼓,乱作一团又无比清明。
他定定望过去,一眨不眨的看着。
这个人,云南府暗潮涌动下的幕后之人,血屠他至亲好友的黑手,到底是谁。
黑衣公子掀了斗篷,只啜了一口便递了回去,不置一词。
半晌,他才问了一句话,杨岑努力侧耳去听,只模模糊糊辨明几个字:“齐子文……”
杨岑一凛,齐子文正是齐泰早年所用的另一个名字,再想听时,话语又全然模糊起来。
杨岑心一横,借着风响山林之声慢慢又挪近了一些。
“杨老贼家的那个也在?”
“是。”
“病已经治好了?”
“是…………”回话的人颇有些小心翼翼。
“一群蠢货!南下的人也没拦住,看病的人竟也没拦住!”
黑衣公子不知拿了什么东西,往地上一摔,在这半转身的一瞬,圆月齐恰恰从云间半露。
杨岑看清楚了这张脸。
时间倒回十年前,那时英国公府虽然大不如前,但爵制如前,便是看着老太爷的份上也不敢踩踏太过,杨岑是长子长孙,因此每逢庆诞之时,常随着祖父进出宫中,自然也能看清楚,那常常坐在金銮宝殿下首的第一人是谁。
废帝大皇子,常启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