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一头乌亮的墨发,海藻一般披散在脑后。
一件薄如轻纱般的丝帛环绕着裹住了她的上身,下身则着一件紫红色的裙裳,其上缀满了红珠,衣裙翩跹,在水中飘荡,看上去分外妖异。
野君的目光落在妖物苍白的脸上,那原本落寞寂寥的眼神,不知何时已变得温柔似水。
他嘴唇颤抖着,吐出两个字。
在水中,画角并非听清他说的是什么,但看他的口型,唤的是他失踪的夫人的名讳。
观讳。
画角吃了一惊,这比翼鸟妖莫非是脑中进水了,她的夫人明明也是比翼鸟,怎么会是一只蛤蜊妖?
然而,她记得野君说过,比翼鸟是能感应到伴侣气息的,也许他并未弄错。
倘若如此,那么观讳也应当能感应到他。
果然,蛤蜊妖望着野君起先是惊诧,随后凄然一笑,身子一摆,伸臂划开水波朝着野君游了过去。
两妖深情相望,眼神中充满着久别重逢的喜悦,还有数千年岁月的沧桑。
观讳伸手,徐徐抚过野君鬓边的白发,抚过他面庞上的细纹,忽然笑了起来。
这是一个灿烂而凄楚的笑。
隔着碧蓝的水波,看上去如此缥缈,却也如此耀目,她衣裙上红珠的璀璨光芒都及不上她的笑容明亮。
她弯弯的眼睛中,似乎有嫣红的泪水淌出,将她面前的水波渐渐染成了浅红色。
忽然,她唇角的笑容一凝,抬手平静地擦了擦眼角,纤手一挥,一道透明的帛带蜿蜒着缠住了野君的手腕,她抚了抚野君的面庞,凄声说道:“跟我走吧。”
海水宛若潮落般退去。
画角蓦然想起花棚中孔玉出事时,至多不过一炷香的工夫,水已退去,妖物也已遁走杳无踪迹。
此时,她怎会任由他们离开。
画角抬手一挥,雁翅刀化作无数道刀影,阻住了观讳前后左右退走的路线。
观讳回首朝着画角微微一笑,蓦然化作原身,坚硬的蚌壳开合间,一把吞没了野君,向刀影中闯去。
画角晓得,万万不能让她潜逃,指挥着雁翅刀向她劈去。
没想到,她蓦然停了下来,任由刀在她的外壳上划了一道裂口。
画角收势,观讳再次化作人身,焦急地拽住野君,只见野君口鼻中呛了水,应当是方才憋着的一口气已用尽。
他毕竟是鸟类,不是鱼,也不是蛤蜊。
观讳背部受了伤,黏稠的血液淌了出来,野君挣扎着,眼神中皆是心痛。
“不要走了。”他的唇一张一合,说道。
观讳嫣然一笑:“我不走。”
她凑近他,向他口中渡入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