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可怜
景象凝固在画卷所记录的最后一幕,脚下,是堪称惨烈的疮痍百态。
众人慢慢回过神来,依旧震撼得难以言语。
到最后,无琊子成柳长英枪下亡魂,郭詹坠崖送走空净珠,沈应看、明英、叶因尸骨无存,陆时雪、穆逢之与敌人同归于尽。
曾经声名显赫的仙境七杰,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凋零在这一晚,不为任何人所知。
前尘之事,仅留存于这卷画中,百年来,静静地等待着能打开它的后辈。
好通晓来龙去脉,承前者之志,为天下搏一份出路。
谢征仰起头,默然地凝望着半空。
——沈应看,不久之前在那个地方化为了灰烬。
而他站在三百年后,相隔一层画卷,即便近在咫尺,也触手莫及。
尽管那段在剑庄的时日,不过是因考验诞生出的虚假幻象,但沈应看,仍然是他所认识的那个沈应看。
傲然剑骨,无可摧折;看似冷然,眼中却燃着比谁都灼热的火焰。
“往后就交给他们”……吗。
他这便宜义父所交代的最后一桩任务,可真是艰难。
沉甸甸的重量压上心头,尽管并没有从前的记忆,谢征仍然感到一阵紧迫。
夺天盟中,方陲识海被毁、变得痴傻疯癫,秦知邻、应龙重伤难愈,成子哲与青龙身死道消。五尊中已去其三,仙器一半被夺,也可谓元气大伤。
偏偏,不知为何,弄出了一个古怪至极的柳长英。
他究竟算什么?
被操控的傀儡?剩下的半截仙器?死而复生的修士?还是说……
正出神间,周遭白雾浮动,却没有消散,而是眨眼换了一副场景。
凌乱的书桌、四散的笔墨与记载密密麻麻的宣纸,形容昳丽的修士已不见当初的潇洒之态,乌发披散,神情疲倦,眼下青黑,瞧上去十分颓唐。
可他的双眸光彩熠熠,半点也不落魄。
手边,一道长长画轴展开,垂落地面,正是《摘花礼道》;手心里,则捻着一粒珠子。
按理来说,这应当是随画卷一起被送走的空净珠才对。
可不同于先前的剔透明亮,犹如净水凝就,珠子的表面缠绕着浓郁的黑雾,时隐时现,乍一看去浑浊不堪。
像是透过数百年的光阴与画外之人对话一般,白承修自顾自地哑声开口:
“仙器虽毁,然天道已缺。”
“柳长英祭炉后,死而复生,执掌部分天道。不知他所图为何,号令天下修士,于界水洗业,封浊气于幽冥……此后,心魔劫将不存,道修进境无阻,看似造福道门,实则隐患重重,不可听之信之。”
“除与世隔绝的凤巢以外,妖族已知此事,欲倾巢而动,杀柳长英,毁夺天盟。”
“此祸由我所起,友人皆逝,当以身作责。前路渺茫,应明英之算,约莫无法回头,故留此后手。”
交代到这里,他稍稍一停,垂目看向手中的空净珠。
随即,从桌上拿起一样玉雕似的物件,平放在面前。
那“玉雕”通体雪白,只有手掌那般大小,玲珑可爱。
线条勾勒,呈现出一个手脚蜷缩的婴孩模样,五官模糊,双眸空洞。
白承修将空净珠凑近,那眼眸中,慢慢浮现出漆黑的一双瞳仁,神采灵动。
有了这双眼睛后,看上去,竟好似真正的婴孩一般。
像是受到什么吸引,空净珠表面的黑雾如影随形地没入玉雕中。
很快,漆黑的眼眸染上诡异苍蓝,那道纯稚的目光一阵变化,使得神情也陡然邪祟起来。
它阴阴地盯着白承修,白承修也不闪不避地望着它,缓缓叹出口气。
他伸手,轻轻抚过玉雕的脑袋,神色异常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