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云感到有一丝目光,穿过了华锦丝绸,似要将她盯出一个窟窿。
她有些惊诧,没想到清明有此一问,愣了一会,才安抚她道:“如今天下初平,太师忙于朝政,一时顾不上姑娘也是有的。”
“那阿娘。。。。。。”
清明还想再问,秦嬷嬷粗犷的嗓音在门扉上炸开,“离云,你和姑娘还在磨蹭什么?还不快些出来?”
离云瞅住机会,拽住清明的手,将她一步步往外带。“姑娘快出发吧,等会儿回了太师府,便可亲自问老爷和夫人了!”
清明还未开口,秦嬷嬷和离云一人一只臂膀,将她死死钳住,半推半拽地将她扔进了马车。
铜铃声渐起,料峭春风拂乱车帘,径直撞在脸上惹人生疼。
清明坐立不安,双手揪着软垫,掌心已然冒出层层热汗。
她在柜中听到的话果然都是真的。他们要带她去太师府,让她代替真正的周以宁,与那个明远侯成婚。
潜意识里觉得那是个虎狼窝,她不愿嫁,想要逃跑。可是她看不见,又不认识路,能逃到哪里去?
正如坐针毡时,马蹄声如洪浪滚滚而来,马车上的铜铃淹没在皑皑白雪中,失了声响。
周遭都是陌生的,轰鸣的。清明面带紧张,一颗心悬在胸口不上不下,甚是磨人。
“马车里什么人?速速出来!”
一道吆喝声截断了他们的路,清明瑟缩了一下,像受惊的白兔躲在离云的身后。
离云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姑娘莫怕,这是羽林卫,正在搜查刺客。”
“里面什么人?再不出来休怪我不客气!”那吆喝声又带了几分怒气。
秦嬷嬷赶忙掀开帘子,奉上腰牌,难得低声下气了一回:“将军,我们是太师府的女眷,不是什么刺客。”
“你说是就是吗?全部下来检查!”
“这、这。。。。。。。”秦嬷嬷见此人说不通,外头又飘着鹅毛大雪,迟疑着不肯下车。
那羽林卫丢了腰牌,直接就将长剑比在秦嬷嬷脖子上,吓得她连连惨叫,露出一口镶金牙。
“难不成你这马车里窝藏了刺客,心中有虚不敢让本将军搜查?!”
“哎呀呀!老身真是太师府的人,将军怎么不信呢!”
离云也坐不住了,忙道:“将军住手!将军不认得我太师府,也认不得侯爷夫人么?”
闻言,白绫之下的长睫微颤,仿若流萤扑翅,似要搏力而飞。但疾风一拂,又跌落在深井中。
周太师的掌上明珠于三月前与明远侯定了亲,过几日侯爷剿匪归京,二人便要举行大婚了。
这是众人皆知的事。
这话倒让羽林卫生了犹豫。一道温润的声音如溪水击石,及时扰破了僵局:
“既是离之的人,乌春,放她们走。”
“是,大人!”
众人闻声抬头,秦嬷嬷更是如蒙大赦,殷切地向她救命恩人望去。
缓缓驶来的锦车华盖掀起了一角,看不清人脸,却瞧见一只骨节有致的手,轻轻捏着一颗黑棋。
雪风越甚,顷刻间卷起遮帘,白发若柳絮飘然,争前恐后地探了出来。
离云与秦嬷嬷俱是一震,柳大人也在玉渡山么?
新朝权贵,只有柳大人华发如银。
据说当今陛下尚为戎州节度使时,不小心身中剧毒,是柳大人为其渡毒试药,陛下才侥幸活下来。
柳大人也因此一夜白头,叫人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