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杀了我这一切都结束了吗?你不要白日做梦了。纵然我死,我也要成为你与花无忧心中一根永远也拔不掉的刺。我要你们时时刻刻因为我这一根刺而剧烈疼痛着。我潋滟此生在地狱中生存,我也要你跟我下入地狱。”
说完,潋滟眼眸一凝,变幻出一把匕首,遽然伸手抓住长歌的手腕,狠狠往小腹用力一刺,噗呲地一声,锐物入体,鲜血喷洒而出。长歌错愕地望着她,下一瞬,她看见潋滟背后一袭烟衣雍容的男人疾飞而来,大力夺过潋滟的身体,毫不犹豫地挥掌打入她的肩膀。
长歌猝不及防,整个身体腾空而起,她体内气血翻涌,噗地吐出一口殷红的鲜血,摔倒在地,几乎倒地不起。
长歌虚弱地扶起身子,怔怔地望着花无忧,看着他连忙运功为潋滟治伤,从始至终,连望也不曾望她一眼,心头一片凄楚。
突地,她低低地笑出了声,然后,那笑声越笑越大,在这静谧的山谷之中不断回响。
她虚弱地走到了花无忧的跟前,望着潋滟那张苍白到了无生气的脸,声音极轻极轻地道:“她死了,花无忧,你听到了吗?无论你再怎么努力,她都已经死了。是我……是我亲手杀了她……”
长歌话音落地,眼前白色光芒一涨,一把锋利的长剑已经抵在了她的胸前。花无忧面无表情地望着她,唯有哪一双眼冷得发寒。
长歌苍凉地笑出了声:“你要杀我是吗?”
她毫不犹豫地伸手抓住了他的剑刃,掌心上的鲜血汹涌而出,剧痛钻心,长歌浑然未觉,她抓住剑刃一剑刺入了自己的胸口,花无忧呼吸猛地一窒,剑刃刺入胸膛,淡金裳的衣裳瞬间染出了一朵朵红色的血莲,那么凄婉而绝望。
花无忧身体微僵,下意识地将那剑往回一抽,长歌却死死地攥着,无法让他抽回分毫。
“够了吗?”长歌面色苍白地望着花无忧,这一句,她回问他:“我欠你的那两剑够了吗?”
花无忧黝烟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她,胸膛因为愤怒而剧烈地起伏着。面对长歌的询问他未曾出声,更没有回答。
长歌定定地望着他,苍凉地笑出了声:“花无忧,或许你并不知道,这百年来,我为自己所犯的错已经付出了所有能承受的代价。因为赎罪,我身边最亲的人直接间接成了我愧疚下的牺牲品;因为赎罪,我一次次将尊严尽扫在地,因为恕罪,我可以忍受世人所有的谩骂。”
眼眸渐渐浮现出一层薄薄的水雾,她高昂起下颚,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你说你痛苦,花无忧,我的痛又何尝比你少上一分!上古那一剑,我因悔恨跳下了忘川,百年前那一剑,我也付出了该有的代价。够吗?或许并不够。所以刺向你的那两剑日日夜夜的吞噬着我,你魂飞魄散之险日日夜夜的凌迟着我,你可知道,这些年我又是如何过来的?”
长歌伸手紧紧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我每日活得生不如死!我看着最亲最近的人一个个离我远去,却不能流泪;我看着他们惨死在我的面前却无能为力;所有能承受的委屈,痛苦,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面咽下去。我每日死死地紧绷着一根弦,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断裂,什么时候会承受不住崩溃……”
眼眶中的泪水汹涌而出,嘀嗒嘀嗒地掉落在地,长歌却再也不想顾及了!他会痛吗?他会恨吗?她都已经无所谓了……她累了……她真的好累……
她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她要撑下去,可是,这一刻,她撑不下去了!她已经丧失了撑下去的理由,她甚至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已经开始慢慢地蔓延到了尽头。
然而,现实总是这般戏剧化。老天总会在你崩溃到无法承受之时再送给你那么一个致命的打击。
泪水如珍珠掉落在地,面前的男人只是沉默着,俊朗的脸庞没有任何痛苦的神色。长歌无可预计地轻笑出声:“原来是假的……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父神说,不能落泪。她一落泪,花无忧的心便会跟着痛。所以,为她父亲下葬之时,她也没有落泪;所以,糕团去世之时,她没有落泪;所以,这些年来无论受到了多大的伤害,经受到什么冷嘲热讽,她都强忍着,没有掉下一滴泪水。
可是,到头来她所拼命守护的东西都是假的……假的……那么,她之前的强撑又有何意义?
长歌觉得荒唐!她突然之间想放声大笑,最后,她也的确笑出了声。她边笑边哭,好像是要把这么多年的委屈疼痛都给一次性的宣泄出来,那笑声有多么痛彻心扉,那泪水就砸落在身上就有多么的疼多么的痛。
花无忧看着长歌失魂落魄地大笑出声,他眼中沉痛闪现,他松开握着的剑柄,想伸手抱住她,长歌大退一步,拂开他的手,厉声道:“别碰我!”
花无忧的手猛地停顿在了半空中,俊朗的脸庞渐渐浮现了病态的苍白。
长歌似若不见,她手握住剑刃,漠然地将刺入胸膛的长剑从身上拔出,鲜血如注喷洒而出,她浑然不知痛觉。她将剑递到了花无忧的跟前:“你不是想替潋滟报仇吗?那便拿着这把剑杀了我。你放心,我不会还手的!但是,这一剑落地之后,我们便再也互不亏欠了!从此之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放心,我再也不会像之前那般缠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