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表情是将信将疑而又无可奈何。来到外面人行道上,她说:&ldo;你关于难民问题的主意不坏。你应该争取实现。德国人要打败仗了。要不了多久他们就得各人都为保全自己的性命伤脑筋了。德国人在这种事情上是很精明的。如果美国和其他二十个国家从现在起认真准备接受十万犹太人,那一定会叫那些党卫军恶魔感到不安的。他们为了证明自己品行良好,很可能会开始寻找一些借口来保住几个犹太人的性命。这很合乎情理,莱斯里。&rdo;
&ldo;你也这样想,那对我是个鼓舞。&rdo;
&ldo;是不是果真能实现呢?&rdo;
&ldo;我试试看。&rdo;
&ldo;上帝赐福给你。&rdo;她伸出手来,&ldo;冷吗?&rdo;
&ldo;像冰一样。&rdo;
&ldo;你知道了吧?美国并没使我发生多大变化。我希望你的朋友和她的孩子能得救。&rdo;
天空清澈蔚蓝,斯鲁特迎着凛冽的寒风,弓缩着身子步行返回国务院。他在途中停下,目光越过铺了一层白雪的草坪,朝着白宫栅栏里面凝视,竭力想象弗兰克林•罗斯福正在这座宏伟大厦里面某个地方埋头工作的情景。尽管收听过他的那几次炉边谈话和许多次演说,看过许多新闻影片,也在报纸上念过不下数百万字的有关他的报道,斯鲁特心中的罗斯福依然是个不可捉摸的人。他对欧洲人能够显出一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模样,而他的政策‐‐如果&ldo;狐狸&rdo;所言属实‐‐却又和拿破仑同样冷酷无情,这样一个政治家难道真会没有一丝虚伪之处?
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的伟大主题‐‐斯鲁特一面匆匆赶路,一面这么想‐‐是拿破仑在彼尔•别竺豪夫的心目中一落千丈,从一个拯救欧洲的自由主义救世主一降而为入侵俄罗斯的嗜血侵略者。根据托尔斯泰那个靠不住的战争理论,拿破仑不过是骑在大象身上的一只猢狲,一个为时势和历史所驱使的无能的利己狂。他之所以发出命令,只是因为他不得不发出那些命令;他之所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只是因为一些他既不理解又无法控制的战场上的小小事件使他必然取胜;而后来造成他屡屡败北的那些&ldo;天才灵机&rdo;与先前给他带来节节胜利的&ldo;天才灵机&rdo;并无不同之处,只是历史潮流已经改变方向,与他背道而驰,终于使他陷于失败之中。
如果&ldo;狐狸&rdo;果真确切地反映了罗斯福关于犹太人的政策,如果总统甚至不愿一冒与国会发生冲突的危险以求制止这一滔天大罪,那么总统岂不真是一只托尔斯泰所说的猢狲,‐‐个无足轻重的人,一个被历史的狂飚吹胀了的庞然大物,他之所以看来能够赢得这场战争,仅仅是因为工业的强大威力是向那个方向滚动的;一个时势的傀儡,在希特勒的恐怖面前他的自行作主的能力甚至比不上一个只身翻越比利牛斯山仓皇逃命的犹太人,因为那个犹太人至少能使遭受杀戮的人数减少一名。
斯鲁特并不愿意相信这一类事情。
布雷肯里奇-朗像个青年人那样大踏步穿过房间前来握手。透过他办公室的高高的窗户照射进来的阳光,就和这位助理国务卿本人一样,既不悦目,也不使人感到亲切愉快。朗的高贵的容颜、薄薄的嘴唇、齐整的铁灰色卷发,以及那副矮矮的运动员体型,配上那套裁剪合身的深灰色衣裤,精心修剪的指甲,灰色的丝织领带,还有胸袋里的一方白手绢,全都妥贴得体。他简直就是一个助理国务卿的标准形象;同时,布雷肯里奇•朗看上去根本不像心烦意乱、恼怒不满,也丝毫没有如坐针毡的样子;相反,他倒好像是在他的乡间别墅里迎接一位老朋友。
&ldo;啊,莱斯里-斯鲁特!我们早该见面啦。你父亲好吗?&rdo;
斯鲁特不禁眨了两下眼睛。&ldo;哦,他很好,先生。&rdo;一开始就叫人不自在。斯鲁特根本就想不起他父亲曾经提到过布雷肯里奇-朗。
&ldo;天晓得有多久没见到他了。啊!他和我两个人差不多包办了常青藤俱乐部的一切事务,几乎天天一起打网球,划船,和姑娘们惹出麻烦事儿‐‐&rdo;他露出一个富于魅力的忧郁笑容,朝一张沙发挥一下手。&ldo;啊,真的!你知道吗,现在你比你父亲本人更像当年的蒂米•斯鲁特,我敢这么说。哈‐‐哈。&rdo;
斯鲁特带着尴尬的笑容坐下,脑子里竭力回忆。后来在哈佛大学法律研究所执教的他父亲对自己在普林斯顿&ldo;虚度&rdo;的年华产生了一种轻蔑的悔恨之感:他常说那只是一些想逃学的纨f子弟的乡间俱乐部。他曾竭力劝说他的儿子到别处上学,对他自己大学时的经历则很少提起。但是,他竟从来没对从事外交工作的儿子提起他认识一位大使,一位助理国务卿,这真是件非常奇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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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8节不是一个反犹主义者字数:28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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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从银烟盒里拿了一支香烟递给斯鲁特,然后往沙发上一靠,一面用手指摸着胸袋里的手绢,一面打趣地说:&ldo;你怎么去上耶鲁那个蹩脚透顶的学校?为什么蒂米-斯鲁特没坚决阻止?&rdo;他以慈父般的目光看着斯鲁特,笑着说。&ldo;不过,尽管有这么点不足之处,你还是个出色的外交官,我知道你的成绩。&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