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岑大概也有这想法,觉得两个人同时出现在凌肃面前不太妥,就在凌寒北面前没有坚持自己要去祭拜,而是悄悄地独自前往。
叶落归根,墓地在青州,当初凌肃赶回来给哥哥嫂子办后事,因为时间比较赶又怕后事办马虎了,他是花了重金委托殡葬公司办的,钱砸下去了,一切都是按高规格走,墓园选的是青州风水最好的,墓地也是墓园中位置最佳的,背山面水四周青松环绕,价格当然也是最贵的,恰因为这原因,才能多年后还能在附近找到空的墓地立碑。
沿山而建,山其实不高也不陡,是座绵延的山丘,位置越高价格越贵,凌家的墓地往上数差不多在倒数第三排的位置了,居高临下视线极好……也不知道谁需要这样的视野?qaq
贺岑是自己一步一台阶慢慢走上去的,这对他来说真的不容易,大概有一百多级台阶了,司机本想跟着的,但被贺岑拒绝了,他今天有些话不想让第二个人听见。
大概是潜意识里觉得不太好面对凌寒北的父母,而这里能包容他谅解他应该就是凌肃了,贺岑先绕过了离他更近的凌寒北父母的墓地,而是先去了凌肃那里。
这座墓园的绿化是真的好,一排排的全是枝叶繁茂挺拔的青松和四季常绿的冬青树,非清明又非冬至,墓园里很清静。
凌肃没有变,还是他记忆中笑容明亮的兵哥哥,照片里的凌肃很年轻,用的应该是他还没有开始执行秘密任务时拍的照片,证件照,脸上笑容就很内敛了,除了微微翘起的唇角外。
就一眼,贺岑的眼眶就红了,他伸出手却没敢摸上去,就这么悬在凌肃的照片前,一如他们再也回不去的岁月,他也永远再也触碰不到这个人了。
手杖撑不住酸软的双腿,贺岑坐在了墓碑下的石阶上,很想抽烟,但摸遍全身也没找到烟,才想起自己平时就不抽烟。
两手有些无措地搓着自己的膝盖,身板也下意识地紧绷着,想靠着墓碑又被心底里的一些杂念给挡住了,甚至都有点不敢直视照片里的凌肃了。
“对不起。”整个墓园里贺岑极轻的声音还是像有回音似的,把贺岑惊了惊,而后摇头失笑,笑过后将脸埋入手掌中,好一会才分开,脸上表情从容多了。
“对不起啊,凌肃,我答应你的事好像做过头了,你要是生气我也能理解,可也不能全怪我,谁让你们凌家的人太好了,呵呵,凌肃,你要是真怨我的话,等我下去了,随便你罚。这也得怪你,你就留一个熊给我,我一个人活着实在太孤单了,”贺岑回头看着照片,“你就这么走了,留我一个人瘫在那……凌肃,你真的不能怪我拐了你家的寒北,是吧?能帮我在你大哥大嫂那说说情吗?也请他们别怪我……我也算是死过一回的人了,上辈子给你了,这辈子我想和寒北在一起,你帮帮我吧……”
山风徐来,青松微摇,墓碑上的凌肃微笑地看着跟前絮絮叨叨的贺岑。
冬青太茂盛,墓碑也高大,从上往下一览无余,但从下往上走的凌寒北是看不到身影被前一排墓碑遮挡住的贺岑的,而贺岑都不用起身就能看到拾阶而上的凌寒北。
莫名的心虚和不想面对的尴尬,贺岑都没有多想,就闪身避到了另一侧的墓碑后,青松和冬青成了自然的遮挡屏风。
两人撞上了同一天,并不是纯粹的巧合,今天是当年车祸发生的日子。
凌寒北一只手捧着一大束白色百合,另一只手拎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袋子鼓鼓囊囊的,装了不少东西。
脚步声在不远处停下了,贺岑有点后悔自己躲起来的举动了,可躲已经躲了,现在再出去就更尴尬了,他靠着松树的树干有点不明白自己了。
隔着树缝,贺岑看见凌寒北将百合花摆放在他父母的墓碑前,而后从黑色塑料袋里掏出抹布和水,擦拭墓碑上的泥尘。
凌寒北擦的很仔细也很小心,贺岑静静地看着。
擦干净了,贺岑看见凌寒北伸开双臂将他的父母抱在了怀里,又像是他靠进了父母的怀里,这个姿势维持了大概能有一分多钟,凌寒北才放开手,站直身体,往后退了两步,忽然就双膝跪在了地上。
膝盖敲在地上的声音震的贺岑心里也跟着一震,跟犯了心脏病似的,闷闷疼疼的。
“爸、妈,对不起,这么久我才来看你们,估计你们也不太想认我这个儿子了吧?”凌寒北说完磕了三个响头,磕完也不起身,还跪着,“爸、妈,我不懂事,干了很多会让你们不高兴的事,有些事我会改,但有些只能请你们谅解了,不过你们放心,我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就是喜欢上了一个人,很喜欢,他也喜欢我,是特别好的一个人。”
贺岑静静听着,山风吹来,带着松针的清香。
“爸、妈,我喜欢的这个人有点特别,可能和你们想的有点不一样,嘿嘿,他是我的贺叔叔……嗯,你们没听错,真的是贺叔叔,是不是挺意外的?”凌寒北看着父母的遗像傻乐着,大概是跪麻了,也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爸,您瞪我也没用,这么多年了我也就遇上这么个喜欢的人,为什么喜欢?不知道……妈,他给了我一个新家,您应该懂吧?……我、我真的好想你们啊,”风中传来的声音中带上了哽咽,贺岑很想走过去摸摸狼崽子的脑袋,然后陪着他,可事实上他只是坐在那,隔着墓碑和冬青树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