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它索性疯狂地毁灭一切,先虐杀这个可恶的人类,再死在她的血肉里。
&esp;&esp;烈火熊熊,它与细柳无声对峙。
&esp;&esp;它疯狂地撕咬,要她痛,要她生不如死,要她明白她不配做它的主宰,细柳在冗长的对峙中身体紧绷如弓,它仿佛在嘲笑她,顺着她的血脉再往上,它露出尖利的獠牙,就吞噬掉她原本的名字,所有的过去,以及连此时此刻她都要留不住。
&esp;&esp;可是凭什么?
&esp;&esp;细柳蜷缩起身体,用尽全力,不顾那个怪物锋利的齿牙,抢回一点残缺的画面,那是月夜山野,有一道声音对她说:
&esp;&esp;“你要好好与你身体里的那个怪物对抗,没有人可以左右你的命运,它也不能。”
&esp;&esp;蝉蜕被她彻底惹怒。
&esp;&esp;它在她的皮肉底下疯狂啃咬,无声叫嚣,细柳丹田烈焰四卷,她浑身仿佛都要被这一场大火烧成灰烬了。
&esp;&esp;她猛然睁开一双血红的眼。
&esp;&esp;玉海棠不在石室里,乌布舜好像燃了什么香,他此刻在石室外面对几个弟子交代着什么,细柳听不清,但那些声音可以反覆割破她的耳膜,耳廓里一时又淌出血来。
&esp;&esp;那个怪物在她颈侧偏后的皮肉底下鼓动着,疯狂往上,要到她的脑子里去,顷刻之间,细柳凭内力抬起来右手摘下发间的银簪,尖锐的簪头陡然刺入她颈间,这种自己亲手给的痛,竟比虫茶还管用,她一瞬清醒了些,簪头扎着皮肉之下那个怪物,她手猛地往下一划,一道狰狞而血红的口子划至肩上。
&esp;&esp;那个怪物钻在她的血肉里挣扎,被簪头钉在她的肩里。
&esp;&esp;即便这样,它也不死。
&esp;&esp;从颈到肩,那样长的一道血口子,血液浸透了细柳的衣襟,极致的痛,换来她此刻难得的清醒,她忽然冷笑起来。
&esp;&esp;笑着笑着,她低头看了一眼满是血污的衣襟。
&esp;&esp;凭着一口不敢轻易泄掉的气,她从怀中摸出来一个小册子,红肿得不像样的手捏起来绑在册子上的那只炭笔,整只手因为这样简单的蜷握而抖个不停。
&esp;&esp;他那道绯红的月牙痕,是冻伤的。
&esp;&esp;原来,她真的是周盈时。
&esp;&esp;细柳笑着,双眼却被泪意模糊。
&esp;&esp;七年,所有人都在遗忘她,连她自己也什么都忘记了。
&esp;&esp;但有一个人,
&esp;&esp;是这世上唯一的,永远会记得她的人。
&esp;&esp;她几乎看不清翻开的册子,手却紧紧捏住那只炭笔,她艰难地喘息着,血沾湿她的手背,她青筋尽数鼓起,颤抖,却用尽力气,一笔,一划——
&esp;&esp;“不要忘记陆雨梧。”
&esp;&esp;雨水(一)
&esp;&esp;山门一闭,洞府当中无人感知得到外面的昼夜变换,玉海棠在中山殿中坐,山中弟子无人敢发出一点声音,洞中时有滴水声响,那是再多的熏香也烤不干的潮湿水气。
&esp;&esp;漏刻亦有滴水声响,无声昭示时间已过去三个昼夜,如今是第四夜,惊蛰就在中山殿外待着,他不被允许进入细柳所在的那间石室,第一日乌布舜出来过,惊蛰看见他满手都是血,神情十分凝重地让人赶紧准备止血的草药,然后再一头扎进石室里,直到此时也没再露面。
&esp;&esp;“山主!”
&esp;&esp;中山殿中忽然传来一声惊呼,整个洞中的死寂陡然被打破,惊蛰一下起身回过头,在殿门外,他看见那女弟子跪倒在玉海棠的面前。
&esp;&esp;“谁准你出声的?”
&esp;&esp;阶上,玉海棠倚靠在椅子里,一手撑着侧脸,睁眼瞥她。
&esp;&esp;那女弟子一整张脸顿时煞白,俯身叩头,无声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