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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第1页）

怎么说呢，算是职业用名吧，和克里他岛没什么关系，也没去过克里他岛。只是姐姐用了马尔他那个名字，就适当选了个相关的称呼。克里他这个名字是马尔他给选的。对了，冈田先生您去过克里地岛吗？&rdo;

很遗憾，没去过，我回答。没去过，短时间也没有去的打算。

&ldo;克里他岛迟早要去一次。&rdo;她说，旋即以甚为一本正经的神情点了下头。

&ldo;克里他是希腊距非洲最近的海岛，是个大岛，古代文明很发达。姐姐马尔他也到了克里他岛，说那里好极了。风大，蜂蜜特别香甜。我特别喜欢蜂蜜。&rdo;

我点头。我不怎么喜欢蜂蜜。

&ldo;今天来有一事相求，&rdo;加纳克里他说，&ldo;请允许取一点府上的水。&rdo;

&ldo;水？&rdo;我问，&ldo;你是说自来水？&rdo;

&ldo;自来水就行。此外如果这附近有井，也想取一点井水。&rdo;

&ldo;我想附近没有井。但在别人家院子里倒是有一眼，不过干了出不来水。&rdo;

加纳克里他以颇有些复杂的眼神看着我，&ldo;那并真的出不来水么？的确是那样的？&rdo;

我想起女孩往井里扔砖块时那&ldo;砰&rdo;一声干巴巴的声响，说：&ldo;的确干涸了，没错儿。&rdo;

&ldo;也罢。那就取府上自来水好了。&rdo;

我领她走进厨房。她从白漆皮包里拿出两个小瓶样的容器，往一个里装满自来水，小心翼翼拧紧盖子。然后她说想去浴室。我把她领进浴室。浴室晾满妻的内衣裤和长筒袜，加纳克里他并不介意，拧开水龙头往另一瓶里灌了水。拧好瓶盖。倒迹素看是否漏水。两个瓶盖颜色不同，以区别浴室水和厨房水。装辑室水那个是蓝色，装厨房水那个是绿色。

折回客厅，她把两个小药瓶塞进小小的塑料冷藏盒，封好拉链式盒盖，很珍贵似地收入白漆皮包。随着&ldo;咋&rdo;一声脆响，皮包卡口合上。

看那手势，不难知道同样作业她不知重复过多少次。

&ldo;这就行了？&rdo;我问。

&ldo;嗯，现在这就行了。&rdo;说罢，加纳克里他理一下裙摆，做出要挟包从沙发立起的姿态。

&ldo;等等，&rdo;我说，我全然没料到她将如此唐突地离去，很有点狼狈，&ldo;请等一下，猫的下落那以后怎么样了？老婆很想知道。不见都快两个星期了，要是有一点点线索，务请指点才好……&rdo;

加纳克里他生怕人抢走似地挟着漆皮包注视我的脸，随后微微点了几下头。一点头，下端卷起的头发像60年代初期流行的那样蓬蓬松松地摇摇颤颤。而一眨眼，又黑又长的假睫毛便如黑奴手上的长柄扇慢慢一上一下。

&ldo;直言相告，姐姐说这话讲起来恐怕比眼睛看到的还要长。&rdo;

&ldo;比眼睛看到的还要长？&rdo;

&ldo;还要长&rdo;这一说法，使我联想起一望无际且一无所有的旷野上唯一高高耸立的木桩。随着太阳的西斜，桩影迅速伸长，前端早已肉眼看不见了。

&ldo;是的。因为这不仅仅限于猫的失踪。&rdo;

我有些困惑。&ldo;可我只是希望弄清猫的下落。仅此一点。猫找到就可以了。如果死了，我想核实一下。这怎么会变得还要长呢？我不明白。&rdo;

&ldo;我也不大明白。&rdo;说着，她把手放在头上闪闪发光的发夹上，稍稍往后推了推。&ldo;但请你相信我姐姐。当然不是说姐姐无所不知。不过既然姐姐说&lso;讲起来话长&rso;，那么那里边就的确应有&lso;讲起来话长&rso;的情由。&rdo;

我默然颔首，再无话可说。

&ldo;您现在忙吗？往下可有什么安排？&rdo;加纳克里他以郑重其事的语调问。

&ldo;一点也不忙，什么安排也没有。&rdo;我说。犹如切根虫夫妇不具有避孕知识，我也不具有什么安排。不错，我是打算在妻回来之前去附近自选商场买几样东西，做&ldo;羊栖菜&iddot;豆腐色拉&rdo;和里加托尼虾番茄酱。但一来时间绰绰有余，二来并不是非做不可。

&ldo;那么，就稍说说我自身的事好么？&rdo;加纳克里他道。她把手里的白漆皮包放在沙发上，手交叉置于绿色紧身裙的膝部，两手的指甲染成好看的粉红色。戒指则一个也没戴。

就请说吧，我说。于是我的人生----加纳克里他按门铃时我便已充分预料到了----愈发朝奇妙的方向伸展下去。

加纳克里他的长话关于痛苦的研究

&ldo;我生于5月29日。&rdo;加纳克里他开始讲述，&ldo;二十岁生日的晚上，我决心中断自己的生命。&rdo;

我把换上新咖啡的咖啡杯放在她面前。她往里放进牛奶，用羹匙缓缓搅拌，没加糖。我像平日那样不加糖也不放奶，干喝一口。座钟发出&ldo;嗑嗑嗑&rdo;干涩的声音叩击时间的墙壁。

加纳克里他目不转睛地逼视我说：&ldo;还是按顺序从更早一点讲起吧，也就是从我的出生地、家庭环境讲起，好吗？&rdo;

&ldo;请随便讲好了。无拘无束地、水到渠成地。&rdo;

&ldo;我们兄妹三人，我是老三。&rdo;加纳克里他说，&ldo;姐姐马尔他上边有个哥哥。

父亲在神奈川县开一家医院。家庭方面不存在任何问题。一个普普通通的随处可见的家庭。父母崇尚勤劳，做人十分认真。对我们管教虽严，但在不给别人添麻烦的情况下，小事情上我觉得还是允许我们有一定自主性的。经济上比较宽裕，但父母的方针是不铺张浪费，不给孩子不必要的钱，过的是莫如说更接近简朴的生活。

&ldo;姐姐马尔他比我大五岁，她从很小时候就多少有与人不同的地方。她可以说中很多事情：刚才几点几点病房有患者去世啦，不见了的钱包掉在哪里哪里啦，简直百发百中。起始大家觉得有趣，如获至宝似的，但不久就渐渐有点害怕起来。父母告诉她不可在别人面前说（那种没有确切根据的事）。况且父亲身为医院的院长，从这个角度也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女儿具有这种超自然能力。从那以来马尔他就紧紧闭上了嘴巴，不仅不说（那种没有确切根据的事），就连家常话也几乎不参与了。

&ldo;只是，马尔他对我这个妹妹畅所欲言。我们姐妹很要好。她先说千万别跟别人说哟，然后悄悄告诉我什么附近不久会有火灾啦，住在世田谷的婶母病情要不妙啦等等。实际上也给她说中了。我还是个孩子，觉得好玩得不得了，根本就没感觉什么不是滋味什么不寒而栗。从我刚一懂事，就一直跟马尔他形影不离，一直听她的（预言）。

&ldo;马尔他这种特殊能力，伴随年龄的增长越来越强。但她不懂得如何对待自己身上的这种能力，不懂得如何发挥，始终为此感到烦恼。她不能找人商量，不能请人指教。在这个意义上，十几岁二十来岁的她是个非常孤独的人。马尔他必须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解决这一切，必须自己一个人找出所有答案。在我们家里，马尔他生活得绝不幸福，心情一刻也松弛不下来。她必须抑制自己的能力，躲开别人的注意。正像一棵总想往大长的植物被按在小花盆里栽培。这是不自然的，错误的。马尔他只明白一点，就是自己必须尽早尽快脱离这个家。她开始认为世界某处应该有属于自己的正常天地，有属于自己的生活方式。不过他必须乖乖忍到高中毕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