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甚好。”柳淮书笑道,命岑沅奉上新婚贺礼,随即入了座。
柳乾安打开红绸束着的锦盒,入眼的竟是一把素白无纹饰的油纸伞,脸色变了又变,颇耐人寻味。
“这是……”
俗语说,“喜不送伞”,伞便是“散”,用作新婚贺礼,怕是存心来添堵的。
柳乾安虽硬着头皮给他那离心离德的儿子办了婚宴,却也不喜有人如此明目张胆地找茬,眉头皱起,夹落数只苍蝇。
岑沅见柳乾安脸色快要兜不住,这才恭敬拘了一礼,笑道:“郡公爷,这把伞是枢相大人亲手制成,又亲自绘了伞面,想国公夜家财万贯日进斗金,自是不缺那起子俗物,便想以此礼相赠。伞有五子登科,节节向上之意,而侯爷恰恰是您的第五子,枢相大人可谓是用心良苦。又以伞为信,惟愿侯爷与夫人共执一伞,寓风雨同舟,携手与共。”
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柳乾安看那通身白透的伞面,扯了扯嘴角,只得皮笑肉不笑道:“三弟有心了。”
“大哥客气。”
二人寒暄了几句,方才回禀的小厮又急急跑来,大口喘着气:“老爷!找。。。。。。找着了!”
“在哪儿?怎的还没到?!”柳乾安抓住小厮的衣领,望门口张望着,见没有人跟来,又怒道:“你没告诉那逆子,酉时便要拜堂么?人呢?”
“小侯爷说,途山忽有匪患,一时抽不开身,让新娘子自……自便!”小厮满头大汗,说完就弯着腰,上气不接下气,再问别的,只一概摇头。
“混账!混账东西!”柳乾安暗骂,正巧外头爆竹声响起,提醒新妇已然到了门口。
大郎已代为接亲,不能再迎新妇进门。那孽障不归家拜堂,其余三郎又皆不在家中,无人可替,总不能叫他这个做公爹的,去迎新妇进门吧?
柳乾安急得跺脚,就算此时快马去押那逆子回来,也会误了吉时。若让陛下知道他柳家搞砸了这场婚宴,那四个儿郎的前途,可就毁于一旦了。
郡公夫人张氏安置好了后堂女眷,也来前厅询问:“老爷,怎么了?”
柳乾安开口欲答,却听外面有人喊道:“老爷!外面的人已在催了,新郎官怎的还不迎新妇入门?”
宾客面面相觑,私下里都在讨论为何皇上赐婚,明远侯接了旨却如此胆大妄为,难道是与生父有龃龉,这才故意缺席,以示抗争?
众人议论纷纷,柳乾安万万没想到会出这种岔子,一时又想不到该派何人去代为迎亲,正焦头烂额之时,柳淮书放下茶盏,悠悠问了一句:“大哥,离之不在么?”
柳乾安猛地抬头,眼眸里倒影出一个俊逸的身影。
他忽然眼睛一亮。
或许还有一个人可用。
只是。。。。。。
柳乾安稍稍思忖了一会儿,不能让周太师难堪,更不能辜负圣恩,眼下没有比这个更要紧的事了。索性不管不管地求到柳淮书面前:“三弟,离之虽是你侄子,但你年岁与他差不了多少,他今日公务在身,一时赶不及婚宴,能否代他迎新妇进门?也算是为天上的阿耶,了了一桩心事。”
此话一出,岑沅也惊了。这柳郡公,怕是忘了当年对大人做过了什么,竟如此这般恬不知耻?
他家大人从名门贵公子,一夕之间众叛亲离,成了斗兽场奴隶,又从尸山血海中一步步走到现在,哪一份苦难,不是他柳郡公在背后推波助澜?
是不是以为大人只缉拿了那前朝黎相,便忘了他柳郡公?
大人尚未撕破脸皮,只不过是看在已故柳国公份上罢了。
岑沅以为他家大人定会果断拒绝,没想到柳淮书圆润的指尖轻轻搭在茶盏上,一下、两下,嘴边浮起一丝笑意,“举手之劳,大哥何必为难。”
说罢便朝着花轿款步而去,衣摆翻飞,不缀雨露。
柳乾安没想到他答应的如此干脆,心中一喜。
清明昏沉了许久,在一阵颠簸中缓缓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