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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第1页）

尼克斯大夫点点头，抬起手比了个手势，请他们过去坐。

&ldo;每次在招募人员之前，我都会非常谨慎。&rdo;詹丝面对着大夫，仔细说明，&ldo;到我这个年纪，我想，我任命的每一个审判官和保安官，很可能在我死后都还在任，所以我必须谨慎挑选。&rdo;

&ldo;但不一定每个都这样吧。&rdo;尼克斯大夫微微仰起头，他那清瘦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的变化，&ldo;我的意思是，不一定每个都还在任。&rdo;

詹丝咽了一口唾液。马奈斯在座位上不安地挪动了一下。

&ldo;你一定很在乎自己的家人。&rdo;詹丝赶紧转移话题。她知道他只是说出自己注意到的事，没什么特别的意思。&ldo;因为你宁愿选择这么艰苦困难的工作，而且之前还当了很久的学徒才能正式工作。&rdo;

尼克斯点点头。

&ldo;那么，为什么你和茱丽叶从来不见面？我的意思是，你们二十年都没见过面。她不是你唯一的孩子吗？&rdo;

尼克斯微微撇开头，眼睛看着墙上。这时候，詹丝的注意力也被引开了，因为她看到玻璃墙里有另一个人影在动。有个护士正在巡房。詹丝心里想，观察室一定还有另外一扇门通向产房，而此刻一定有个刚生产完的妈妈在里面。她一定很疲惫，正在休息，满心期待医生赶快把她的心肝宝贝交还给她。

&ldo;我另外还有一个儿子。&rdo;尼克斯大夫说。

詹丝忽然忍不住想去拿她的背包，把里面的文件夹拿出来看。不过，此刻背包并不在身边。这一家人的资料，有某个细节她没有注意到。茱丽叶还有个兄弟。

&ldo;你不可能会知道。&rdo;尼克斯显然看穿了詹丝首长的表情，&ldo;他死了。技术上来说，他根本还没有生下来。抽签的机会只好让给别人。&rdo;

&ldo;很遗憾‐‐&rdo;

她忽然有一股冲动想去握住马奈斯的手，但她还是忍住了。几十年来，他们两个始终不曾再有过那种亲昵的碰触动作，就连不小心碰到的情况都很少。但此刻，那种哀伤的气息几乎打破两人之间多年的禁忌。

&ldo;我们本来想帮他取名叫尼可拉斯，那是我祖父的名字。他早产了，体重才六百八十克。&rdo;

先前他说话的时候，是很典型的医生口气，冷静不带感情，但此刻，他的声音忽然流露出莫名的哀伤。

&ldo;他们帮他插管，把他放进保温箱，可是因为……并发症。&rdo;尼克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背，&ldo;当时茱丽叶才十二岁。你应该不难想象，她跟我们夫妇一样，好兴奋，因为她快要有个小弟弟了。原本再过一年，她就要去当她妈妈的学徒。她妈妈是接生护士。&rdo;说到这里，尼克斯抬头看着她。&ldo;不是在这个育儿区。这个我要说明一下。而是中段楼层那个旧育儿区。当年我们都在那里工作，当时我还只是实习医师。&rdo;

&ldo;那茱丽叶怎么样了？&rdo;詹丝首长还是不懂他说的这些有什么关联。

&ldo;结果保温箱失效了，所以尼可拉斯‐‐&rdo;大夫撇开头，抬起手想去揉眼睛，但最后还是放下手，克制住自己的情绪，&ldo;不好意思，我还是会不自觉地叫他尼可拉斯。&rdo;

&ldo;没关系。&rdo;

詹丝首长已经握着马奈斯的手。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去握他的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种举动。不过，大夫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或者说，他根本不当一回事。

&ldo;可怜的茱丽叶。&rdo;他摇摇头，&ldo;她非常懊恼，简直像发疯了一样。一开始她认定那都是露妲害的。露妲是一个很有经验的接生护士，可惜我们的儿子本来就希望渺茫，除非奇迹出现。她已经尽力了。我跟茱丽叶解释过，而我想她应该也懂，不过，她还是需要找个人来恨，来泄愤。&rdo;说到这里，他对詹丝点点头。&ldo;女孩子在那个年纪，你应该懂吧？&rdo;

&ldo;虽然已经这把年纪了，不过我还记得自己年轻的时候，你信不信？&rdo;詹丝故作轻松地对尼克斯大夫微笑了一下，而大夫也对她苦笑了一下。这时候，她感觉到马奈斯紧紧握了一下她的手。

&ldo;一直到后来，她妈妈也死了，她才认定一切都要怪那个坏掉的保温箱。嗯，说起来，也不能怪那个保温箱，应该要怪的是，保温箱太老旧，无法保养，状况很不好。其实，不光是保温箱，几乎所有的东西都快坏掉了。&rdo;

&ldo;你太太是怎么死的？因为那个并发症吗？&rdo;詹丝怪自己太粗心，资料档案看得不够仔细。

&ldo;我太太是自杀的。一个礼拜后，她就自杀了。&rdo;

这时，大夫讲话的口气又恢复那种医生特有的冷静而不带感情。詹丝心里想，这会不会是一种心理防卫机制？是不是经历过这样的悲惨伤痛之后，他必须用这种冷静来武装自己，才活得下去？或者，那是他天生的性格？

&ldo;我好像记得那件事。&rdo;副保安官马奈斯忽然开口了。从刚刚进门跟大夫打招呼之后，到现在他没说过半句话。

&ldo;死亡证明是我自己写的，这样我才能够改写一个死因‐‐&rdo;

&ldo;你……你承认你篡改死因？&rdo;马奈斯好像快要跳起来了。詹丝大概猜得出来他想干什么，于是赶快用手按住他。

&ldo;违法吗？当然，我承认。不过，就算我篡改死因想隐瞒，也是白费功夫。虽然茱丽叶年纪还小，但她实在太聪明了。她知道真相，所以她才会受不了‐‐&rdo;

他忽然停住了。

&ldo;才会怎么样？&rdo;詹丝首长问，&ldo;发疯了吗？&rdo;

&ldo;不是。&rdo;尼克斯大夫摇摇头，&ldo;不是发疯。她受不了才会跑掉。她申请转换见习项目，要求到最底层的机电区见习，到工厂当学徒。本来她年纪还太小，还差一岁才能去工厂，但我还是同意了。我签了字。本来我以为，她去了之后，尝过底层生活的滋味后，自己就会回来。可是我错了，我实在太天真。我还以为放她自由对她会有好处。&rdo;

&ldo;所以，从那以后，你就没有再见过她了？&rdo;

&ldo;见过一次。几天后，她妈妈葬礼的时候，她回来了。她自己一个人上来，参加葬礼，拥抱了我一下，然后就下去了。后来我听说，她一路上都没有休息。后来，我一直想办法打听她的消息。我有个同事在底段楼层的育儿区，他偶尔会发电子邮件给我，告诉我一些消息。没想到，她竟然成为底段楼层的风云人物，永远都有她的消息。&rdo;

说到这里，尼克斯停下来，忍不住笑起来。

&ldo;你知道吗？她小时候，我只觉得她很像她妈妈，没想到，她长大以后反而越来越像我。&rdo;

&ldo;我打算任命她当保安官。那么，据你所知，她个性上有没有什么缺点会导致她无法胜任保安官的工作，或者根本不适合当保安官？保安官的工作性质，你应该知道吧？&rdo;

&ldo;我知道。&rdo;尼克斯转头看看马奈斯，打量他全身上下。马奈斯身上的白袍很凌乱，胸前敞开，露出那枚铜质的警徽，还有绑在腋下的手枪套。&ldo;她要负责管理全地堡的保安人员，发号施令，对吧？&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