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应了声,斜斜靠着丫鬟慢慢出去了。
顾廷炜看着朱氏出门后,门口的厚帘子被缓缓放下,才低声道:&ldo;娘,您真的要处置欣儿?她不是您赏给儿子的么。&rdo;
太夫人慢慢端起茶盏,呷了一口:&ldo;起来吧,你个糊涂东西!那个蠢丫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对我的话也敢阳奉阴违。今天她敢仗着在我跟前有几分体面做出这等事来,他日就敢踩到主母头上去!死了也不足为惜。&rdo;
顾廷炜脑子有些发昏,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ldo;可是……欣儿她……&rdo;
&ldo;不许再提她了!&rdo;太夫人愠怒,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又不免心软,缓声道,&ldo;你还不知我的苦心么,如今都是什么时候了,正是要倚仗承平伯府的时候。你岳父就这么一个闺女,你,你……成了,说些旁的罢。你以前那差事不好回去再做了,我……&rdo;
顾廷炜耷着脑袋,没精打采,听到这话才抬头道:&ldo;娘,这事您别操心了,二哥已给我谋了个新差事,这阵子五城兵马司正好有个缺。&rdo;
太夫人愣了一愣,顾廷炜连忙道:&ldo;要说兵马司可比营卫禁卫的差事肥多了。&rdo;
过了好半会儿,太夫人才缓缓道:&ldo;你二哥素有能耐。&rdo;
&ldo;二嫂的大姐夫,就是忠勤伯府的袁家二爷,如今正领着一城的统管呢,听说是位极慡快豪气的大哥,我倒想结识结识。&rdo;
&ldo;你二嫂也是有能耐的。&rdo;
太夫人放开紧握着扶手的手指,保养得体的面庞,看似便如四十好许的妇人,可眼角的皱纹却遮掩不住,细细的纹路,层叠交错好似一张周密的蛛网。
她露出一种耐人的微笑,&ldo;想来侯府在她手里,定能一切妥当。&rdo;
……
夜来风急,窗格发出轻响,厚实精致的纸缎扑扑轻鼓,好似一只不羁的蛾子拍动薄翼,急yù挣脱黑夜的束缚,不顾脆弱的身躯想要振翅离去。明兰披散着半湿漉的头发,坐在温暖的熏笼前,一手支在案几上,侧耳倾听着这奇异美妙的声响。
&ldo;夫人,侯爷差人来说,他和公孙先生议事怕要晚了,叫您先睡呢。&rdo;丹橘轻手轻脚的进来,手上拿着条干燥柔软的毛巾子,慢慢帮明兰揉着头发。
明兰点点头,依旧默然无声,丹橘奇道:&ldo;夫人在想什么呢。&rdo;
&ldo;听外头风声,似是要下雨了。&rdo;
丹橘笑道:&ldo;是呀,这段日子,下一阵雨,便愈发寒些。&rdo;
&ldo;蛇虫鼠蚁怕要出dòng了。&rdo;
明兰望着暖炉周围略略变形的光线,浅浅微笑。有些事,不会因为你惧怕它,它就不会到来,也别妄图跟它讲和,兴许人家不收战俘呢。
七日后,太夫人将祖产田契一应清单交付于顾廷烨,并请顾氏耆老列席清点;半月后,公主府请了保媒来侯府下小定。
第163回美若秋荷,静极生妍,善诗词,工曲赋,琴棋书画,无一不通爆竹隆隆,梅枝堆雪,京城上下俱一片喜气洋洋,崇德三年宁远侯府的年夜饭,气氛格外特别。对着满桌精致的年菜,太夫人略带伤怀道:&ldo;唉,咱们这一房到底人丁单薄了些;想你们四叔五叔家,孙子孙女都能挤上两三桌了。&rdo;
顾廷灿转回侧头看窗外的头,秀丽颀长的颈项宛如湖面上的白天鹅,她面容冷淡:&ldo;可不是,往年多热闹,不似如今,冷冷清清的,哪里像过年。&rdo;
邵氏神色黯然,垂首不语,目光转向一旁的娴姐儿;朱氏抚着硕大的肚皮,微微皱眉;明兰装作没听懂,一派无知无觉的羞涩状,时不时拿帕子掩口。
同样无知无觉的还有顾廷炜,他笑道:&ldo;我早说把庆喜班请来热闹下,偏娘不许。&rdo;
朱氏不安的忙去望邵氏,太夫人横了儿子一眼,斥责道:&ldo;胡闹什么,你大哥过去这还没满九个月呢。&rdo;顾廷炜面有惭色的笑了笑。
顾廷烨面色如常,缓缓放下筷子:&ldo;您说的是,确是冷清了些,爹爹若早些生儿育女就好了。&rdo;
太夫人脸上的神qíng僵住了。
农业社会信奉人丁繁茂方是福,越是过年过节的时候,越要满桌满地,儿孙满堂才算兴旺,顾家老一辈的三兄弟都早早成了亲,四房五房的几个大孙子孙女如今都可议亲了。在这一点上,长房就比较落魄,目前成年男丁只有顾廷烨顾廷炜两兄弟,未成年男丁也只贤哥儿一个,正由辱母服侍着和两个姐姐们在一旁的小圆桌上吃饭。
这qíng形源自顾老侯爷的严重失职,由于深深眷恋着一块贫瘠的盐碱地,无论怎么施肥浇水都不见效,有近十年的光景颗粒无收,顾廷煜出生时,顾廷煊和顾廷炀都能打酱油了。两年后,顾廷烨出世,再过了五六年,才又有了顾廷炜。这边顾廷炜才断了奶,那边顾廷煊已经开始张罗着说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