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贤用沾着面粉的手指刮了一下高明的鼻梁,笑他:“这不是将就。我以前在家从不觉得做饭有乐趣,那好像只是任务,就是a炒b,c炒d这样凑够几个菜混过一顿一顿。”“那现在有了吗?”高明问着拿起一个饺子皮,刮了些馅到中间仔仔细细规整成一小坨,想再试一次。“现在其实更有压力。我怕我做的不好你不喜欢吃。怕你吃的那点鸟食,不能给你足够的营养。”“那岂不是还不如从前。”高明噘了噘嘴,有样学样地使劲捏了一下饺子:“我不是你的责任,也不想变成你的压力。”“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希望你好。”陈贤又擀出来几个皮,停了停,看着他道:“我是遵循自己内心的、自由地决定要做的。再繁琐我也甘愿去做,这种感觉和以前不一样。”高明手里的动作也停住了,抬头看向他。只听那人又说:“这是我对你高中时候那些行为的理解和实践。我学对了吗?”高明睁大了眼睛:“什么?……”“以前我不明白你这个人怎么那么烦,干嘛对我做那么多没用的事。现今我好像终于明白点了,因为我好像变成那个烦人又多余的人了。”“才没有呢!啊……”高明急着反驳,手上没个准头,一下捏破了饺子。陈贤自然地从他手里接过,三两下修补了饺子皮上的破洞。“我好庆幸自己会做这些。”陈贤笑了笑,眼角都挤出了点鱼尾纹:“原来不被迫地为别人去做,会是这种感觉。”“不会有人再强迫你了。”高明看着他的笑容,满心心酸和欣慰。原来陈贤也是会这样笑的,他真的变了好多。只是这笑容底下还藏着多少伤痕和矛盾呢?还会像以前那样爆发出来吗?高明试探着问:“哥,你会想家吗?”家?果然提到这个字,陈贤脸上的笑意骤然消散了。所谓想家,是说想念那个冰冷的容器还是里面的人?是想那个和陌生女人在家里床上耳鬓厮磨,怀疑他是野种的男人?还是想那个会因为竹帘上的饺子摆得不够整齐就大发雷霆,把他的手拽到滚烫的蒸汽上逼他承认错误的母亲?他看着手里的面粉和桌上码放整齐的生饺子,突然觉得很恶心。陈贤阖上双眼,平复了一下呼吸。“不会。”再开口,他的声音变得好像没有温度:“高明,别问这种问题。”轮椅里的人有点惧怕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低下头,手里摆弄着最后一块面团,细声道:“嗯……对不起。”陈贤没有再说什么,搬起摆满了的饺子帘端进厨房,起锅烧水。过了几分钟,高明才跟了进来,把陈贤堵在厨房里面,盯着他的脸又说了一遍对不起。然后他突然掀起锅盖,沸腾的水蒸汽扑面袭来,落了一层白雾在他的眼镜上。“干嘛!你放下!”高明的举动完全在陈贤意料之外。脑海中猛地想起那种被灼伤的痛。锅盖上的热水眼看着要滴到他身上,陈贤怕烫到他,下意识伸手去抢。“啊,嘶……”想什么来什么,锅盖的金属边烫到了陈贤的手,他倒抽了一口气。高明也被吓得松了手,玻璃锅盖掉落在灶台上发出不小的响声,万幸没有磕碎。“哥!你没事吧?”高明急得一把拉住陈贤的手拽到眼前:“疼不疼?快去冲冷水……”“你干什么?高明?”陈贤抽回手,好像完全没听到他说的,还站在原地厉色问他。“我……”见他生气了,高明急着想解释,左腿的痉挛却抢先一步开始,打断他的话。他努力按住在轮椅上抽动的腿。这一次的发作让他很难受,但他来不及分心去顾,仍然颤颤巍巍地抬头看着陈贤:“我只是想看看水开了没……我可以来煮啊……”“啧。”陈贤不满地咋舌。他没去管自己的手,而是把高明的轮椅倒着推出了厨房,又蹲下帮他按揉活动在抽筋的腿。“我在家,我来就行了。”他低着头边忙边说。“如果是你不想做的事,都不要再做了,更不要为了我而强迫自己做。我可以……我也可以替你做的……”“这是两码事。”陈贤叹了口气:“我没有不想做,你也没有强迫我做,我都说了,我是心甘情愿的。至于,让你别问那种问题,也就是字面意思而已。你问了,我不能随口说说敷衍你,那我就要去想,但我又不想思考那些。”听着陈贤的解释,高明默默低下头。刚刚陈贤的反应还是让他觉得难过,他只是小声求他:“别生我气。”“我没生你气。我是怕你受伤。”“那你刚刚‘啧’我……”他委屈巴巴地看了陈贤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