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一角的桌子上放着几本杂志和几份报纸,一台旧式(估计是九十年代的)录音机压在上面,旁边叠着磁带。桌子靠着的那面墙上有一张洛杉矶湖人队的海报,对面的墙上挂着挂历,还嵌着一扇窗(如果是我,我更愿意把桌子搬到窗边)。这里除了沙发、椅子之外没有其他东西,显得比较空旷,我猜这里原本还放着什么,但为了这次聚会主人将它们挪到其他地方去了。
我听到了开门声,接着是立飞说&ldo;你去哪了,这一个月&rdo;的声音。我好奇地转过头看进来的人,那人走了过来,他的眼眶上带着浓浓的眼圈,脸上带着疲惫的笑,坐在了我的对面。沙发上的一个人跟他打了声招呼,这让我知道他的名字叫李达。他回答时笑了笑(我觉得他只是把长脸收缩了一下),有点……勉强地笑。
&ldo;立飞,你什么时候养狗了?&rdo;他的语调平稳,字音清晰。他的眼光正注视着趴在我脚边的艾波。
&ldo;它是我的狗。&rdo;
&ldo;它怕不怕陌生人?&rdo;
我突然想告诉他我对艾波来说也是陌生人,但我觉得说这话未免有些奇怪,所以只简单地说:&ldo;它很亲近人的。&rdo;
他把目光从艾波的身上收回,跟那个他认识的人聊起了什么。
门再次打开,有人搬了一个箱子进来。艾波立起来,转眼看着搬箱子的人和立飞的谈话。
&ldo;我以前也养过狗。&rdo;李达说着一把掐住艾波的脖子把它提了起来。
我原以为艾波会像从前一样与亲近它的人撒娇,但它却发出一声怒吼(我从来没听到它这么叫过),挣扎着摆脱了他的手,跳在一边,但它没有跑开,只是站在一边死死地对着李达。而李达不知怎么了,他的额头湿湿的,仿佛淋过细雨一样,同样盯着艾波。
&ldo;怎么了,它会咬人吗?&rdo;他抬起头来问我。
我抱歉地笑着,想让他放松点。我抱起艾波,它完全没有刚才的那么强烈的反应,但我看到,而且看得很清楚,它的脸一直对着李达,准确地说是它的双眼一直对着他,就像是一个在大人怀抱中的两岁小孩极力想看到让他好奇的事一样。
&ldo;它也许是饿了,才那样地叫。&rdo;我说,但我心里想一定是他抓艾波太用力了,艾波才会有反常的行为。一定是这样的。
&ldo;你是在哪里工作的?&rdo;他问我。
&ldo;我正在城南关河路的一家超市打零工。&rdo;我说,&ldo;我刚毕业。&rdo;
&ldo;哦,你是怎么和立飞认识的?我和他是同学,在篮球社与他认识的。&rdo;李达的食指碰在了嘴唇上,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接着手放了下来。&ldo;上个月我去了南襄,本打算一个星期后回来,结果待了一个月。&rdo;他对另一个人说,&ldo;回来之后我才知道‐‐&rdo;他无奈地笑了笑,那表情好像是在说他无力挽回了。
&ldo;那没什么‐‐&rdo;
我没在意他们谈论什么,我的注意力被从半开着的门传来的音乐声吸引了。那声音是从这一层的其他地方传来的,音响开得很大,播的大概是杰克逊早期的一首摇滚乐。
立飞搬进了一箱啤酒,对我们说:&ldo;今天所有的菜都是餐馆里订的,餐馆就在街对面。&rdo;
&ldo;居然做起广告了,你这家伙。&rdo;一个染黄发的青年说。他张嘴露出的牙齿发黄,发音有些沙哑,仿佛咽喉里挤满了痰,似乎是吸烟过多的后果。
&ldo;那里的菜绝对不错。不过哪一天到我的新家去,到时候我亲自下厨。&rdo;
&ldo;你会做菜呀?&rdo;
&ldo;我可以保证你们每个人都有一碗面,外加几根葱和鸡蛋。&rdo;
&ldo;该不会面和蛋是餐馆送的,葱是自己加的吧。&rdo;
立飞和我们都笑了。
&ldo;然后专门给艾波准备一顿香香的饭菜,&rdo;他摸了摸艾波的头,从口袋中掏出一根火腿肠递给我。&ldo;先给它吧,否则等会儿你吃过了头它可怎么办。&rdo;
&ldo;那可不会,我不会把它丢在一边的。欸,有人在门外。&rdo;
立飞对门外的人点了点头,那是餐馆的服务员,让他把菜端进来。那人就走开了。
我把艾波放下,去帮忙整理那张待会儿要用的桌子,另一个人也起身帮忙。我把桌上的东西都挪到沙发上,立飞拿了块布擦着桌面。那台收音机上都是灰尘,两个音响显得过大,仿佛在夸耀自己能产生的高分贝,这让我又注意到了隔壁传来的音乐声,现在似乎是约翰&iddot;列侬的一首抒情歌。我猜那个听歌的人要不就沉迷于英文歌曲,要不就是做与英语事业有关的人。
戴着鸭舌帽的服务生端着一盘菜走了进来,整个盘子被保鲜膜包得严严的。那是一盘鲜红色的海蜇丝,也许是把半罐辣椒酱都倒上去才显出这样的颜色。而后,他端进来一盘深红色的牛排和一盘海螺。
&ldo;怎么都是这些辛辣的,没有清淡一点的,比如鸡蛋加葱?&rdo;另一个帮忙的人刚刚叼着根烟,现在抽完了。
&ldo;清的要过一会儿才有。外面有两碗菜,此外还有四道。我们开动吧。哎呀,不知道他有没有送来筷子,我都给忘了;我去看看。&rdo;
突然之间,一声浑浊的怪叫从我们身后传来。那声音夹杂着男人的痛苦的喊叫和狗的怒吼。我转过身,一开始完全搞不清楚我到底看到了什么,似乎大脑在那一瞬间停止了对外界事物的分析,因为眼前的景象是我从未见过的。一个人在地上挣扎,而在他的脖子上有一团白色的小圆球紧贴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