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幼鱼他们也回来就直接去找九天城主说事了,皎皎则抱着宿苍手上还拿着个什么东西,高兴地迈着小短腿跑去找爹爹了。下午的阳光透过树冠洒下斑驳的光斑,离了枝丫的树叶飘飘扬扬的往下落,树下的厉屿白小酌着碧落酒,一身雪白衣袍的使他看上去丝毫没有魔修的模样,更不用说是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魔主,这般模样的他更像是哪家宗门的清冷仙君。听到动静的他轻掀眼帘侧头看去,就见迈着小短腿的皎皎手里抱着个什么东西噔噔噔地跑进来。“爹爹。”跑上前的皎皎脆生生地喊着,伸手揪着爹爹的衣袍就往上爬。见他爬得费劲,厉屿白伸手架住他的胳肢窝将他抱起来放在腿上。坐在他腿上的皎皎将怀里抱着的宿苍放在石桌上,然后将手里拿着的东西递给厉屿白:“爹爹看!”厉屿白看了眼他手上的东西:“孔明灯?”他曾经在凡人的城镇中看见过凡人放来祈福。“爹爹,我们去放吧!“皎皎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和兴奋:“去放孔明灯,给爹爹祈福。”厉屿白伸手摸了摸他圆溜溜的后脑勺:“知道祈福是什么意思吗?”祈福!祈求上苍的庇佑?厉屿白向来不信这些,而且除了他自己外,没有任何存在有能力、有资格来庇佑他!更遑论让他去祈求!“知道,祈福就是,就是,就是……”皎皎挠了挠小脑袋,说不出所以然的他低着头苦思冥想了会,突然抬头道:“祈福就是让爹爹有好多好多的福气!”正准备说教皎皎,没有任何存在有资格让他们祈求的厉屿白低头对上皎皎那亮亮的眼睛,一时有点哑然。良久,他道:“是喜欢放灯吗?”皎皎点头:“亮亮的,在天空上,很好看。”厉屿白拍了拍皎皎的背:“那我们就去放。”不为祈福,也不为寻什么庇佑,就只是为了好看而放。“那等爹爹们从那黑黑的地方出来就去放。”皎皎高兴地道。等他们出来——厉屿白拿过皎皎手上的孔明灯,抱着他就往外走去:“现在就放。”趴在他怀里的皎皎疑惑的眨眼:“不等爹爹他们?”“不等。”“为什么呀?”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他不想与那几个煞风景的人一起放。没得到答案的皎皎歪了歪头,握着小手手感叹,爹爹的心绪真难猜啊!霞红的夕阳洒在九天城的街道上,街边柳树摇曳着身姿,来往的人谈论着两天前的大比和城外的动静,整个街道喧嚣又繁华。厉屿白带着皎皎包下了一栋画舫,在船上吃饭的同时等待着天黑下来放孔明灯。坐在爹爹身旁拿着勺子吃饭的皎皎,一边吃,一边和爹爹说着上午发生的事。厉屿白耐心的听着他说,时不时夹菜喂给他。对于皎皎他们上午遭遇的事厉屿白当然是有所感知的,甚至深壑之下的赫斯涅门他们也知道,只是皎皎没有危险,他们也就处于旁观角度。“皎皎厉害,救了哥哥他们呢。”说到这点,皎皎挺了挺胸脯,眼神微亮的看向厉屿白,脸上写着快夸我三个字。厉屿白莞尔,夹了块清蒸鱼喂给他:“嗯,厉害。”被夸的皎皎高兴地弯了弯眼,下一秒突然就低着头捂着喉咙说不出话来了。厉屿白脸色一变,以为饭菜有连他都辨别不出来的毒的他浑身泛着凛然的杀气,着急查看了番皎皎的情况,发现他是被鱼刺卡着后,陡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怔然。修仙辟谷太久,三百年下来他周围几乎从来没出现过真正的凡人,再加上皎皎以往都是以神魂的形态出现在他身旁,不需要过多衣食上的顾虑,导致这么多年来他其实并不怎么会养小孩。鱼有刺会卡着小孩喉咙这事几乎触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尽管这段时间厉屿白补了许多养小孩的知识,密密麻麻的玉简看了不少,但是这之中都没提到过皎皎会被鱼刺卡住这事。将鱼刺从皎皎喉间取出后,厉屿白盯着那有一节指节长的刺看了许久。缓过劲来的皎皎看了看爹爹,然后气呼呼地鼓着腮帮,歪靠在厉屿白手臂上指着鱼道:“鱼鱼坏,爹爹好。”一句话就将这本该是当爹不负责的错,全部推在了一盘清蒸鱼上。厉屿白目光一滞,将手上的鱼刺放下,低头看向靠着他手臂的皎皎,抬手戳了戳他被挤出弧度的肉肉脸,心里哑然的同时又带着些许涩然。说来也好笑,在与皎皎的相处中,他一直是处在被迁就包容的一方。那百年的腥风血雨、尸山血海陪着他蹚过来的是两岁的皎皎。小小的一团蜷缩在他怀里,咬着细白的牙、红肿着眼、拖着他的手无数次将他从死人堆里拉出来。与其说皎皎离不开他,不如说从始至终是他们离不开皎皎。要不是心里惦记着的那口气,要不是蜷缩在怀里的那一小团,谁能在全身几百根骨头尽断,内脏碎裂的情况下,一次又一次从那尸山血海中爬回来。“爹爹吃。”皎皎用筷子夹了块饼子,歪歪扭扭的递到他嘴边。厉屿白低头咬过饼子,缓慢的咀嚼着,同时暗地里传了一道讯息下去,让手下的人再去收集更全面的关于养小孩的玉简来,实在找不到就去找凡人城镇里养育过多个小孩的妇人口述抄写下来。他目光落在皎皎吃得鼓鼓的腮帮,不懂就去学,错了就记住永不再犯,无论怎样,他总会把皎皎好好养大的。吃完饭时天边的繁星开始浮现,缕缕星光从天际蔓延下来,天边燃烧到极致的晚霞还未完全沉没下去,于是红的,橘的,烟粉、淡紫与深蓝连成一片,倒映在河水里繁复又绚丽的极点。坐在船边扯着爹爹的衣袍探着头往河里看鱼的皎皎发现了这一幕,高兴的指着让爹爹看。厉屿白坐在船边低头看去,在河里绚丽的倒映中看见了他与皎皎的模样,他翘了翘嘴角,扭头看了眼身旁的皎皎,一种浅淡的令人愉悦的情绪在内心泛滥。繁灯初上,人云如织,皎皎站在船上拿着毛笔歪歪扭扭的写着字,见他写得这么认真,厉屿白没忍住看了一眼,好家伙,弯弯曲曲、毫无规律甚至还要好几个黑坨坨,根本看不出写了什么。看来除了教皎皎如何修炼外,这文化也得跟上了。写完后皎皎一抹脸,给自己白嫩的脸上添了几道别样的色彩,向着厉屿白咧嘴:“好啦。”放孔明灯,这无论是对皎皎还是对厉屿白来说,都是一个很新奇的体验。暖黄色的烛光从薄如蝉翼的孔明灯中透出,近距离下一点烛火映在皎皎的大眼睛里,明明灭灭的像是倒映着星空。远处,陶幼鱼正在街道中跑得快把一双腿给抡冒烟了。向九天城主说了沟壑中的事后,顾于飞他们就各有各的事离开了,肚子饿了的陶幼鱼就上街准备吃点好的,一个人吃饭,又没有皎皎在场,于是他就难得的小酌了几杯。这沧澜界的酒后劲还有点大,就喝了三杯他头就晕乎乎的了。吃完饭喝了酒的陶幼鱼摇了摇头走出门,迎面就撞上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那是个长得极好看的少年,眉目间还与皎皎又两分相像,本就头晕的他看得一愣一愣的,结果就给摊上事了。只见那少年往他肩膀上拍了什么东西,他肩膀一痛,反应过来中招了的他脑袋瞬间清醒了,可那少年转眼就不见了踪迹。意识到不好的陶幼鱼拔腿就跑,刚跑没多久一股浓郁至极的杀气便已杀至。来人的修为深不可测,陶幼鱼之所以能坚持到现在,也幸亏皎皎给他的好东西多,不然他早就死得不能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