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吃饱了的皎皎立马从凳子上滑下来,跑到窗边垫脚去看,可惜他个子太矮,很费力地垫脚了也看不到窗外。走过来的厉屿白弯腰将他抱起,皎皎用小手抹去窗子上的雾气,将小脸贴在上面往外看,发现雪真的大好大后就兴奋地仰头看着爸爸笑。屋外北风刮着鹅毛大雪,呼啸着将天地涂抹成一片白,屋内一群人说笑着吃羊肉锅子,腾升起的热气将窗户蒙上了一层白雾。“今年过年皎皎去我家玩吧!我家老爷子成天念叨着想你呢。”“那不成,我家母上大人也念皎皎念得紧,皎皎得去我家,我妈大红包都准备好了。”“说得谁家没准备红包似的,皎皎去我家,我家里有游戏机房。”“你没事吧?皎皎才多大就带着他打游戏,对眼睛多不好,皎皎去我家,我家今年新找了一个厨子,做的饭那叫一个贼好吃。”“去你的,皎皎应该去我家,我家……”“去我家…”“我家…”在他们争夺得激烈的时候,待在爸爸怀里的皎皎眨了眨眼,一脸懵圈地道:“可皎皎过年要和爸爸在家包饺子啊!”争夺得激烈的一群人闻言冷静下来一想,说的也是哈,皎皎好像是有个爸爸!人家有爸爸,当然是在自家吃年夜饭,怎么可能去他们家过年?平时一脑门的想抢崽,一定程度上忽略了厉屿白这个名正言顺的监护人。此时一群人正心虚得眼神四处乱瞟,就是不敢看厉屿白。看穿他们心思的厉屿白抱着皎皎的手臂紧了紧,他就知道这些人惦记他家皎皎,不然怎么隔三差五地就往这里跑,就差直接住在他家了!他们心虚得没敢说话,倒是一旁的商阙突然走到皎皎面前,一脸认真地询问:“我过年可以和你们一起包饺子吃年夜饭吗?”皎皎疑惑地歪头:“咦,叔叔不回家吃年夜饭吗?”“不回。”他和商家的那些人是两看相厌,往年他都是一个人过年的,商阙看着皎皎再次问道:“可以吗?”皎皎仰头看向爸爸。对上皎皎期待的小眼神,厉屿白顿了顿,抬手揉了下他毛茸茸的头发,无奈道:“可以。”“爸爸最好啦!”皎皎当即弯着眼,用头蹭了蹭爸爸的手。厉屿白轻微颔首,眼里有着微不可察的笑意。向爸爸撒完娇后,皎皎就兴奋地扭头看向商阙:“商叔叔,那天你要早点来哦,我们要揉面、剁馅、还要做好多好多事呢。”商阙点头:“我一早就过来。”一旁的苏熠他们看得有点眼热,他们倒是也想大年夜的过来包饺子,热热闹闹安安心心地吃顿年夜饭。但若真缺席年夜饭的话,家里的老爷子非得用拐棍打断他们的腿不可。说真的,像他们这样的人家过年热闹是热闹了,但也是真的累。每当这种时候一群平时没怎么见过面的亲戚就一窝蜂地挤上门,除了要应对这些不怎么熟的亲戚外,还要应对许多带有各种目地来的人,一整天下来除了吃年夜饭的时候,就没一刻是轻松的。吃完年夜饭,大年初一就要招待各种来拜年的人,那真是个苦累活。商阙就不同了,他没这种烦恼,所以他不止年夜饭那天跟着皎皎他们一起吃。大年初一那天他还和皎皎,曹宇豪、楼瑶瑶他们几人,连同着厉屿白一起抽签分成了两个队来打雪仗。两个大人六个小孩,一起玩得可开心了,打得一头一身的雪,本就穿着米白色羽绒服的皎皎打完雪仗后,就更像是沾了糖霜的糯米团子。他们打雪仗的照片和视频发到群里后,各个家里忙着招待人,难得忙里偷闲玩会手机的蒋旭他们看得眼睛都红了。别说他们,即将成年被拘在家里招待客人,累成狗的君铮予看着照片上君彻的笑容,第一次感觉如此刺眼,当即决定要去买几套习题给他当过年礼物。时间在各种戏剧性又充实的日常往前走着,在这种平凡又温馨的日常中,厉屿白那空白了二十多年的情感和心里因为各种缺失而造成的无形窟窿,被皎皎用小手一点一点地填满。窗外的阳光穿过树叶的枝丫悠悠然地落入窗户里,厉屿白环着皎皎坐在飘窗上,下巴懒洋洋地搭在皎皎毛茸茸的头上,一双眼帘慵懒地搭拢着。正在写三年级暑假作业的皎皎对于爸爸的这个动作已然习惯,丝毫不受打扰地完成着手上的作业。皎皎很聪明,记性也很好,好到几乎过目不忘,过耳成诵,所以在上一年级的时候他跳了一级,和曹宇豪、楼瑶瑶成为了一个班的同学。已经七岁的皎皎白嫩的脸上依旧有着婴儿肥,相比起同龄的人来说更显幼态,那双漆黑的眼睛依旧明亮干净,含起着笑意时像是糅杂了星光。这几年里,路桀、蒋旭一众人为了皎皎干爸爸这个位置,打得狗头都快打出来了,各种阴招,损招,啼笑皆非的招数都一起上,反正主打自己当不上也不让其他人当,大家都是叔叔没有什么心里不平衡。结果悄悄干大事的商阙后来者居上,在皎皎七岁这年打败了路桀一众人,成功夺得皎皎干爸爸的身份。那段时间里,路桀、君向泽他们看商阙那叫一个不顺眼,商业上各种给他挖坑,不过这些坑都被商阙老练地避开,还反手给他们挖了不少隐晦的坑。掉坑里的路桀和君向泽几个要面子的人暗自吃下这个亏,比较不在乎面子的蒋旭等人,就各种哭嚎着找皎皎评理,弄得皎皎那段时间总是拧着眉头,揣着小手手沉思。看得护犊子的厉屿白就差将蒋旭他们给扔出京市了。放暑假的第五天下了一场暴雨,这暴雨从下午一直下到深夜。深夜两点半,皎皎家的门铃被按响,听到门铃的厉屿白从睡梦中醒来,起身拿起伞走到院子里将院门打开,然后就看到一个出乎意料的人。来的人是周遗,坐在轮椅上的他毫无遮挡地暴露在暴雨中,雨水将他浇了个透,黑色有些许长的头发,被雨水打湿后贴在眉眼间挡住了视线。湿透的白色短袖贴服在他身上,削瘦的肩峰锋利得像是要刺破单薄的衣服。四年半来,他身高抽条了不少,但像是依旧没长肉,还是瘦得过分。周遗抬起苍白削瘦的脸,透过遮挡视线的发丝看向厉屿白,嗓音有种久未说话的沙哑:“厉叔叔,我可以进去吗?”厉屿白眼神微不可察地扫了下他的腿,点头:“进来。”周遗驱使着轮椅走进院子,来到门前的台阶前,就起身从轮椅上下来,动手将轮椅抬上去后才又重新坐上轮椅。重新坐上轮椅的他抬头看向厉屿白,笑道:“是不是吓了一跳?”他的状态阴郁苍白极了,笑起来也给人一种并没有笑的错觉。厉屿白没回话,周遗就继续道:“其实我的腿并不是完全不能走,只是走多了腿会疼,所以平时就选择了坐轮椅。”“爸爸。”穿着睡衣的皎皎扶着门站着,小手揉了下眼睛,含糊的声音里充满了困倦。周遗驱使着轮椅停下,他的视线落在站在房间门口明显是刚被吵醒的皎皎身上,声音一瞬间轻极了,像是下一秒就会被风吹散在空中:“皎皎…”在皎皎看来时,他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不自觉地蜷缩,瞳孔微缩了一下,整个人一瞬间紧绷起来。那一刻他就像是一只即将被稻草压死的骆驼,绷到了极限。周遗在害怕,他怕皎皎认不出来他,他怕看见皎皎陌生的眼光。那种陌生的眼光,仅仅是一秒就足以将勉强粘起来的他击碎。皎皎抬头看向他,愣了一下就将他认出来了,他跑上前,眼睛弯了起来,显然很高兴:“周遗哥哥,你怎么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