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江余安比较青涩,没有江恨别身上那个气定神闲的劲儿,但眉眼五官确实挺像,晏时玥还记得,她当时还跟曲斯年说,做生意就得要这种一看就比较朗月清风的脸。晏时玥道:“说点儿什么?”江余安慌张的抬头,看了她一眼,又深深埋下头去:“殿下,曲大人,下官……我,草民,真的没想刺杀,我就是,我只是想挟持曲大人或者许大人,反正挟持一个重要的人,来交换,交换江诚的性命。”晏时玥道:“你对你祖父的所作所为,有什么看法?”江余安苦笑:“他就是……他一直是一个很奇怪的人。祖母那时天天说,他脑子有疾。旁人当骗子恨不得捂上三重被,他却十分自矜自得,比念书还要上心,不容人说半句不好,不论谁说谁劝,全都是劝不通的,祖母只说,就当家里没他这个人就是了。”他顿了一下:“但是,他纵有万般不好,对我却是好的,他当年也拿银养家,尽了家主的责任。之后他骗人,也全都是为了我,因为我一直想把生意做大,他说他在生意上帮不了我,就……就给我银子用。”晏时玥挑了挑眉,叫曲斯年把信给他,江余安细细看了,一时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半晌,他挣扎着滑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殿下,草民只求饶他一命,草民愿以命相抵,草民……草民愿将所有家财奉上,草民做什么都可以,只求饶了他!”晏时玥道:“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他不爱自己,也不爱你,他只爱骗人的这种感觉。”“也许吧,”江余安半晌才轻声道:“但他是草民唯一的亲人。”晏时玥没再说话,只摆手叫人把他带了下去。曲斯年看了看她,她双眉深皱,显然有什么事情犹豫未决。外头人报太子来了。太子一掀帘子进来,就看到了晏时玥这个表情,不由笑道:“这是怎么了?”曲斯年见了礼,太子坐下,轻轻点了一下她脑门:“出什么事了?”“我就是……”晏时玥犹豫了一下,趴在桌上:“你们都别跟我说话,让我想想!”太子笑着,就真不说话了。然后他随手拿起桌上的信,看了一遍,抽了抽嘴角:“这就是抓到的那个人?”曲斯年无声点了点头。晏时玥道:“阿兄,你不知道,那个人……其实他的长相完全不像个老头,看上去最多而立之年,而且他外表非常的从容,镇定、潇洒,眼神儿会说话那种,就是那种阅历全化为韵味儿的那种感觉,你懂吧?”太子挑眉:“所以?”他努力忍住了,他脱口要说出的那句话……所以他妹子不是要养面首吧?六七十岁的面首?虽然很重口,但如果他妹子真的想要,他身为兄长……应该怎么做才好?玥儿领旨谢恩晏时玥并不知道她哥的思想,已经跑马到了不可描述之处,她心里纠结极了。要知道,这真的是特大大大诈骗案了,就算他诈骗的大多是有钱人,可有钱人也并不是个个为富不仁,人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凭什么要被他骗?劫富济贫在她看来都是错,更何况他还没济贫。再说与国库沾边儿,金额巨大,就应该是个死。可是,从看到那句“最远到过喀喇汗”时,她就莫名的心头一动,觉得这是一个绝佳的人选。要知道,她从建司贸时起,目标就是赚邻国的银子。而现在,玻璃在大晏境内卖的如火如荼,漠北那边有丙七,也开始试探了。可喀喇汗外派的人,她迟迟没有选出来,看谁都不满意。她绝不想要那种端着上邦架子的使者,也不想要国对国那种方式,但太民间也不行,要怎样在邻邦国主不会警觉的情况下,走出一条敞亮的商路,赚来大把的银子……这,需要细细筹谋。可他是一个精研骗术的大骗子……她觉得她一定是疯了。太子听着她嘟嘟囔囔的把想法说了,不由得松了口气。天知道,他刚才都已经想好要用什么人对付霍祈旌了!他就点点头:“你想用就用啊!那人的身份,除了父皇的影卫,没人知道,无须向任何人交待。”她瞪着他,“可他是个坏人啊!他是一个骗子!大骗子!他动过国库!罪无可赦!”太子含笑道:“其实骗子并不可怕,坏人也不可怕,能够控制就好。他既然把钻研骗术做为生平宿愿,把动了国库做为荣耀,那么,让他去‘骗’邻邦的钱,对他来说,岂不是一个极其叫他向往的目标?什么都不用给,他都会尽全力做好,再说他孙子在此,控制好他的孙子,他自然会听话。”对啊,他说他做事有自己的规矩。他脑子里也是有“爱国”这个概念的,那叫他死里逃生,为国…骗人??不不,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也被传染了精神病么!总之,这是一个古怪的人。但并非不可控。甚至可以说,十分容易控制。可他是个坏人啊!晏时玥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个坎儿,抱住脑袋:“你别说话了,让我想想。”太子笑着,就直接出来了。明延帝见了问起来,太子就笑着跟他说了。明延帝倒是讶然了一下。晏时玥时常会有这种古怪的感觉。毫无理由的觉得一个人好,毫无理由的觉得一个人有问题,也像现在,毫无理由的觉得一个人适合干什么。明延帝吃饭的时候,就把她叫了过来,晏时玥抱着个孩子过来,还有人给她打着伞,挺悠闲的。见了明延帝,就逗孩子:“叫耶耶。”明延帝看那孩子生的雪白娇软,一对眼睛又大又黑,漂亮的出奇,就笑道:“过来耶耶抱。”他接过来,见那孩子也不哭,瞪着一双大眼睛看他,不由得一笑,一边问:“这是饺子还是年糕?”“饺子,”晏时玥道:“年糕有唇珠,饺子没有,这是我唯一发现的不一样了……除此之外,这俩孩子身上连个痣都没有!”明延帝笑看了一眼,一边问她:“想好了没有?”晏时玥道:“想好了。”“嗯?”晏时玥严肃道:“应该把他按律处死。”明延帝抬头看了她一眼:“国库之事,已经事过境迁,多杀一个人,于事无补,于国无益。”“我知道。”“你既觉得他可用,不如叫他也立个军令状,赚些银子来,弥补他之前的过失。”“我明白。”明延帝笑道:“你都明白,还要按律处死?”“是的,”晏时玥很认真的道:“我觉得律法面前,本就应该没有人情,我今日能为了一个‘人才’而违背律法,那明日,就可以为了‘人情’而违背律法,我不想让自己变成这个样子,有的原则不能退。”明延帝笑了,“那朕是皇上,金口玉言,朕命你法外开恩,你可愿遵从?”晏时玥愣了愣。她在谏君和领旨之间犹豫了一下:“可是这样,不就等于阿耶你替我错了?”明延帝缓缓的道:“朕不认为这是错。”晏时玥想了一下,就福了福身:“玥儿领旨谢恩。”明延帝失笑,拍拍她头。结果小饺子一看之下,小嘴儿就开始瘪呀瘪的,眼里就开始汪汪泪,眼看就要哭了,明延帝赶紧把孩子交给了太子:“多大点人儿,还挺知道护娘的。”于是已经被押解到都城的江恨别,才刚叫苏济研究了两天,又被秘密押了回来。中间还发生了一件事情。许问渠回来的时候,给她带来了韦青做的锡画,也确实做成了3d般的效果,而做的居然是两个人,就是她与霍祈旌,手牵手进入锡画坊那一幕。许问渠告诉他,韦青做完这锡画,拜托他送给她,然后就吞金自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