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平无奈,纵容地轻叹一声,“还用问?对你肯定是越来越深。”叶苏紧紧环住他的脖子,心底微颤,很欢喜,却又无比心酸。顾平深陷在她的温柔之中,良久,倏忽听到她微微发颤的声音,未及反应过来,就听到她道:“顾平,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喜欢你喜欢的,做你想做的,我都陪着你。”顾平愣了一下,听出不同寻常,转而轻轻捧住她的脸,低问,“你怎么了?”不问还好,这一问,叶苏的眼泪就竞相涌了出来,她重又抱住他,把自己泪湿的脸藏在他颈侧,鼻息浓重,带着哭腔。“我不会逼你做选择,不会像他们那样欺负你……”顾平身形一僵,环着她的手臂改握住女人颤抖的肩,偏头看她的脸,“叶苏,是不是谁……告诉你什么了?”顿了顿,男人嗓音转冷,“周英杰还是周玲羽?”叶苏吸了吸鼻子,抽噎几声,抬眸看他,一眨眼,眼泪滚珠似的往下落。顾平忙拂去那些眼泪,低头在两只眼睫上亲吻,“别哭,哭什么……”一腔柔肠无疑全给了她。“没人告诉我什么,”叶苏抽抽噎噎,“是我自己……猜到的。”顾平拇指抚过她的眼睛,哑声问,“猜到什么?”叶苏看着他,不忍说出口,那段日子对他来说该是屈辱和委屈的吧。可以想象,一个优秀而有风骨的人,在遭人觊觎的时候,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心。可他的选择落在周家人眼里,却成了可笑的、不值得的牺牲。顾平脱掉军装的时候,心里该有多不舍?“凭什么……凭什么她喜欢就要得到,得不到就……”叶苏说不下去了,只紧紧抱住他。顾平的肩上从灼热,到微凉,全是她的泪,每一滴都像烙印在他心上,让他疼,也让他暖。当年知情的故交,每每见到他总绕不开那些陈年旧事。有人告诉他“周玲羽其实挺好的,感情是处出来的,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喜欢”,有人提醒他“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去跟周玲羽说说好话,一切都还能挽回”,有人奚落他“错过了通往峰顶的捷径,后悔都来不及”。顾平不胜其烦,却又懒得辩解。后来终于等到周玲羽和别人结婚,她的丈夫因此平步青云,羡煞旁人。又有人特意跑来问顾平“有没有后悔”,然而即使顾平说“没有”,那些人也并不相信。在他们看来,顾平是一手好牌打得稀烂,错过了上峰递来的橄榄枝,连身上的橄榄绿都保不住。其实这些年,顾平已经很少想起那些随风往事,也从没想过选择的另一边,会是怎样一番天地。可今天像这样被叶苏紧紧拥抱着,被珍视,被心疼,那个心中从没设想过的选择,突然有了确切的答案。此时他无比确定,他从未后悔。过去只为自己那颗不肯屈就的心,而现在因为叶苏的存在,当年的不肯屈就,又多出了新的价值和意义。顾平情绪翻涌,仿佛经年的委屈和屈辱,在这一刻,突然被抚慰。而那年被刺中的伤口,至此痊愈,再无痕迹。◎什么锅配什么盖◎这晚叶苏是在顾平房里睡的。她哭累了,头疼脑胀,可睡在顾平怀里却很安稳。半梦半醒,额间拂过灼热的气息,以及轻柔至极的吻,她依稀知觉,仰头靠近,再度睡去。仿佛听到一声喟叹,像从梦境深处传来,好像在说“谢谢你”,又好像是一句其他的低语。第二天,天还很早,叶苏醒来的时候,顾平不在房间,早饭在桌上,还微微冒着热气。叶苏起床去洗漱,在镜子里看到眼睛肿得厉害,忙拿湿毛巾盖在眼睛上冷敷,也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谁呀?顾平吗?”她摁着毛巾,从床上坐起来。“是我,全明洁!顾厂长他们去订货会了,让我告诉你不用着急,先吃饭,吃完饭想去订货会就去看看,也可以在附近逛逛。”叶苏把毛巾从脸上薅下来,起身去开门。“刚起来?”全明洁走进来问。“嗯。”“吃饭没?”边说着,全明洁直奔桌前,试了试早饭的温度,笑着调侃道,“顾厂长真细心,特意交代我这个点来敲门,怕早饭凉了,你吃了会不舒服。顾厂长看上去粗枝大叶,对你却是真上心,一看就是把你往心窝里疼。”全明洁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怅然,笑意似有两分叹息,“一段良缘可遇不可求,要好好珍惜啊。”“嗯,我知道,谢谢全姐。”面试的时候,叶苏大概知道一些全明洁家的事,她丈夫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自己没什么本事,却经常打骂妻女。叶苏心里清楚,她之所以从众多应聘者中选择全明洁,不单单是因为她的实操技术,其实还有更深一层的原因——全明洁现在的境况与原主的遭遇有些像,这让叶苏有种近乎理想化的奢望,如果她能给全明洁机会,是不是意味着,那个在泥潭中挣扎的叶苏,也会有重见天日的可能?叶苏觉得顾平此番参加订货会,她肩上责任重大,因为是她把顾平喊来粤城的,顾平此次能不能成功,不仅顾平身负压力,她的压力也并不比顾平小。所以她哪有什么心思出去闲逛?吃完饭,便和全明洁一起坐车直奔订货会现场。下车后一路疾步前进,远远就看见会场外的情景,顾平他们早就摆好了摊,还新加了一个展板,他自己写的,内容很简单,只介绍沉锚修配厂的产品价格。大概真是价格优势起到了作用,还真有不少客商在旁咨询交流,顾平耐心与人沟通,并适时展示自己的产品。叶苏走过去,微微气喘,顾平分神看她一眼,清淡的表情中透着些意气风发的味道。随后客商主动找顾平要名片,说回去要和领导谈一谈,下午再来找他。刚才趁顾平和客商交谈的空,叶苏早把他写的展板端详了个仔细。顾平特别尴尬,低声道,“别笑话我,我这把字肯定不能跟你比。”叶苏却没有要嘲笑他的意思,相反地,她从这张展板中受到启发,兴奋地说,“既然要画,那就多画一些,把会场周围能贴的地方全都贴上!快准备纸笔,我来写!写完你们去贴!”在叶苏的引导下,几个人的执行力都特别强,很快会场里外各处都贴上了属于沉锚修配厂的降价广告。一传十,十传百。这么大的降价幅度,几乎是一瞬间就震惊了整个订货会。无数大小客商、厂家纷纷涌到沉锚修配厂的地摊前咨询、详谈。略显寒酸的地摊,再不是先前门前冷落的模样,沉锚修配厂的三员大将就像突然上了发条,激情澎湃地推销自家产品。最开始,一些客户还抱着观望的心态,只咨询,不签单。可沉锚的产品就在眼前,质量肉眼可见,再加上集群效应,签下第一单500个万向节之后,无数的订单纷纷降临……人生际遇奇妙,从昨天的失落,到今天的大喜,仿佛只在转瞬之间。就这样,沉锚修配厂在订货会场馆外靠着摆地摊而一炮打响。一夜之间,各地的客商几乎都知道了北岐县有一家沉锚修配厂。晚上,他们回宾馆统计,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就这一天竟然订出了260万的产品!李国志惊呆了,长这么大,别说没见过,就是听他都没听过这么大的数字,“啥啥啥啥玩意?啥啥意思?”这家伙一高兴就结巴,逗得几人哈哈大笑,崔胜民也高兴,搂着他脖子一阵揉巴,“意思是咱要挣大钱了!”全明洁忙替自家老板邀功,“多亏我们叶厂长吧?要不是我们叶厂长通知你们顾厂长,你们厂可就错过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