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笑闹着,花罩门旁忽然响起一声女子的软语笑问道:“什么辈分?”扭头去看,成妙心穿了一身粉衣,俏生生地站着:“不出半炷香,太子便要到了,嬷嬷让我进来说说话。不过我瞧着我们新娘子活蹦乱跳的,倒是一丁点儿也不慌张。”梁元星一见她,摇了摇头——这又是一个想借她哥哥的身份,占她辈分便宜的人!成妙心止住了话,顿在原地:“怎么?你今日成亲似乎不大高兴?”“成亲本是喜事,可马上便要离家了,我可说不出高兴。”梁元星叹完,立即意味深长道,“不过,我瞧着,每次来梁府作客,你都挺高兴的。想必你若是嫁到梁府来,成亲之时必定比我高兴……”成妙心伸手点了点她的脑袋:“你可别胡说八道,都要出嫁了,嘴巴的还这般厉害——”几人叙了一会话,便听着外头一阵吵闹,想必是太子几人在外头作催妆词。外头动静不小。屋子里的人也手忙脚乱地清点着,生怕遗漏了什么。等将梁元星盖上盖头,送入了马车中,虞秋烟才瞧清了跟着太子而来的一群人,按理接亲的人也当是未成亲的男子,这里头有几位世家子弟。其中一人虞秋烟倒是格外熟悉些,正是去岁在佛寺遇见过的孔温。他瞧见了虞秋烟躬身行了一礼,翻身打马,极为利落,随着队伍渐渐远去。虞秋烟留在梁府帮衬着梁夫人。在梁府的宴会散得要早一些,虞秋烟陪梁夫人讲着话,有心等着章启从东宫回去时顺道来接她。将几位命妇送出府时,虞秋烟忽听得一声轻唤。“肃王妃——”虞秋烟回首,见郑凡柔穿着一身霞色衣衫裙,盈盈对着这边施了一礼,她身后不远处礼部尚书夫人正拉着梁夫人讲着话。“郑姑娘怎么不在东宫?”虞秋烟回道。“今日我是陪着刘夫人一道儿来的。”她大方地走过来,笑笑得有些娇羞,“郑家同刘家定了亲。”“若非因为太妃,我本也不够资格去东宫的宴。刘夫人和善,带着我同府上妹妹一道儿来梁府。”郑凡柔轻声解释。虞秋烟点了头,道了一声恭贺。“多谢王妃。”她微微笑着,娇羞地用帕子半遮着,又道,“若不是因为肃王,我只怕也不会有这样的亲事,今日既见着王妃,便一直想着道一声谢呢。”虞秋烟愣住了,她只知道章启同太妃达成了约定,年后那几日太妃还往王府送了不少布料首饰,又每每传话要她和章启注意着春寒,虞秋烟见她不再作妖,也没再提要往肃王府塞人之事,渐渐的便没再留意此事。她甚至不知晓郑凡柔和刘家定了亲。见虞秋烟疑惑,郑凡柔才发觉虞秋烟似乎并不知晓=其中细节。郑凡柔回忆起年前那一日章启入宫的情景。那一日太妃见他来喜出望外,还以为是她送到演武场的首饰起了作用,当即招呼人迎他进屋,可肃王进屋后丝毫不给太妃面子。章启警告了太妃莫要再动那些心思,若太妃还像以前一样不闻不问,他还能认她这个母亲。若她再自作聪明,他有法子将人从武宁山接回来,也有法子将她送走。他将话说得极为直白,一进屋觉便叫太妃的算盘落了空,更是对太妃直言,不管是借首饰点心警醒试探,还是劝人纳妾,都不要自作聪明,也休想用这些手段来对付他。“王爷那日进宫时,我恰好在,他临走前说他对王妃之心如昭昭日月,此生不会更改。王爷还说今生只正妃一人足矣,他也不会再拿太妃娘娘宫中的东西,以免让王妃听见闲话造成误会,更不想叫王妃为难。”郑凡柔知道,这话不止是提醒太妃,更是警告她。郑凡柔缓缓看向虞秋烟:“先前在花宴上见王妃时,凡柔便觉得王妃贤淑美丽,这才将那兰草香囊送予王妃,如今想来倒是凡柔鲁莽了。”见她听罢之点了点头并未接话,郑凡柔只好说得更为直白些:“太妃娘娘一直喜欢我做的糕点,因而我常常在家中做完亲自送去太妃宫中。那日听了王爷所言才明白食盒被送入了肃王府,没想到会因此引起一场误会,凡柔借此机会便向王妃请个罪。至于那个香囊,那时凡柔只当王妃是虞家大小姐,这才送出香囊,绝对同王爷没有关系……”瞧着郑凡柔紧张的模样,虞秋烟渐渐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想来是被章启警告后,担心自己送的香囊也引得她误会,特来同她讲清缘由。“郑姑娘细心体贴,我倒没想如此多。”虞秋烟大方道,“况且那个香囊我也很喜欢,郑姑娘日后出嫁本王妃一定送上贺礼。”身后传来脚步声,郑凡柔瞧着远处的人对着虞秋烟施了一礼:“多谢王妃。凡柔也祝王爷和王妃百年好合。”虞秋烟闻见动静,转身,见是章启,便迎了过去。章启牵起她的手,触手冰凉。晚间寒风扑面,章启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搭到了虞秋烟背后。“天冷,你出府也该将手炉戴上。”他轻声道。虞秋烟将双手都挤进他的手掌中,微微仰起头,娇笑着:“王爷同我一道儿进出,我还需要什么手炉。”也不知在梁府见了什么人,听了什么话,撒娇的话张口就来。章启裹住她的手心,越过她往远处瞧了一眼。“郑小姐,本王接王妃回府,先行一步。”郑凡柔莫名被冷眼扫过,当即垂下头,躬身行礼作别。章启视线落到她泛红的鼻尖上:“你同她聊了许久,她可有说什么?”虞秋烟见他有些不高兴,便知他定是想岔了,笑着摇了摇头,道:“她先前送过我一个兰草香囊,我觉得她绣得极好,准备改日请她道府中来教教我。”“怎么又想绣香囊?伤眼睛。”“绣一个最好的,送给王爷啊。”她笑起来。章启轻笑:“本王已经有了。”“先前那个不行,我还指望着送一个更好的礼物给王爷,哄王爷开心些,好使唤王爷继续当我的暖炉呢。”她故作娇蛮,章启拿她没法子,心里却极为受用,拍了拍她的脑袋,抚过落到她发上的白雪。“本王已经有最好的了。”-回了府,洗漱过后,虞秋烟坐到了床上,看着锦帐旁悬着的同心结,又慨叹道:“今日同梁夫人叙了半日话,我也感慨颇多,自我娘去世后,也只有梁夫人待我这般细致……”经她一提,章启脑中忽然闪过几帧白日里的画面——白日里,姜一跬在东宫宴上喝着酒同人侃着:“……都是世家里出彩的少年郎,那孔温还是我举荐去的,瞧瞧,这一打扮倒也算得芝兰玉树,。”有人吹捧附和道:“是啊,那孔世子如今完全敛了纨绔性子,就连圣人都亲口赞了一句,康平伯就这一个独子,那是笑得合不拢嘴哟,京中不少世家都想劳烦姜大人帮忙调教那些顽劣子孙呢。”“调教可谈不上,求而不得,经了一番挫折自然能收敛心性,需要的也是机缘哩。王爷,你说是不是?”姜一跬意味深长地看着章启。姜一跬指的是什么机缘,他二人都心知肚明。——“王爷?”虞秋烟又扬了扬声,见他回神,才道,“你是不是不想听我讲这些闲话?”他摇了摇头,看了看她,才轻问:“今日你可见着接亲的人了?”“王爷是说孔温?”他翻了个身,微微撑起上半身从上往下看着她,嘴唇拉直,意味深长道:“你果然还记得他。”虞秋烟闻出了几分醋味,解释道:“我只是觉得意外,毕竟他如今瞧着沉稳不少,听说他一直跟着姜大人,想来姜大人也费了一番苦心。你可不要想岔了,我就见了他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