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赛车一般,两辆车追赶着开进无人的盘山公路,咆哮的引擎声响彻寂静夜空。追过山上的两个弯道后,迎面一道车灯照过来,刺得人睁不开眼。从山上下来的中型卡车显然没想到会在深夜窜出两辆高速飞驰的小车,来不及应对,猛然变了方向。在紧促的鸣笛、尖锐的刹车声中,陈翼然本能地跟着打方向。空气里连着炸开两声巨响,然后是死一般的沉寂。捷达直直撞上横向的卡车,没了半个车头。凯美瑞在转向中擦着捷达的车尾侧滑向路边护栏,撞碎一片护栏,悬出小半个车身。一阵剧痛下,陈翼然龇牙咧嘴地睁开眼,恢复意识后,59前后两车夹击,孔鑫伤势严峻,被120送往医院后进入急救室,后转入icu病房,意识模糊。在当地警方的陪同下,陈翼然和万佳云也检查了身体。陈翼然身上除了划伤和挫伤,没有大碍。万佳云拍完ct后,急诊室内,医生看完片子,问她头疼不疼。陈翼然望向万佳云。万佳云额角撞青一块,说,“不疼,有点晕。”刚被陈翼然救出车时只感觉浑身疼,现在除了疼,脑袋还有点发胀。“觉得恶心吗?”“还好。”医生忽然问:“你叫什么名字?”“万佳云。”“今年多大年纪?”“21。”戴着眼镜的医生又去看幻灯片,面色微微凝重,“看片子是有点淤血,可能是脑震荡。”脑震荡?万佳云回想,可能是在车里撞到了头。“严重吗?”陈翼然语气也有些紧张。医生说:“从片子上看是比较轻微的,脑震荡也没什么特别的治疗方法,就是这阵子要多休息,把头保护好,慢慢让淤血消。我等会儿给你开点药,要是头疼头晕不舒服,可以吃一点缓解。”医生又跟陈翼然说:“回去以后让她家里人给她做个48小时的监测,每隔几个小时问她一些基础问题,看她的反应对不对,情况有没有变化,要是感觉哪里不对,就赶紧送到医院来。”走出急诊室,陪同的当地民警提议:“要不去我们招待所,我们那的环境还不错。”陈翼然说,“不用,谢谢,我们就近找地方休息。”出了医院,陈翼然叫来一辆车,上车后报出一家五星酒店的名字。万佳云有点讶异,“超标太多了吧……”陈翼然点点头:“还能记得超标,看来还没傻。”万佳云:“……”五星级酒店的大厅明亮芬芳,登记完,陈翼然拿着房卡带万佳云上楼。他开了一间豪华大套房,进门望去就是一面超大落地窗,边上摆放着一只造型优雅的浴缸,背后是城市闪烁而静谧的夜景,很有氛围和情调。房间很美,进来的两个人却很狼狈。陈翼然脸上贴着创可贴,手臂上裹着止血的纱布。万佳云额角青肿一块,脖子上戴着托住头的护颈,手指头还有扭伤。进房间一会儿,空气里便弥漫开一股浓浓药味。医生说最好不要有声音和光线刺激,要让万佳云在一个相对舒缓的环境休息。陈翼然在墙边试了几下屋里的灯光,最后只留一盏稍稍昏暗的背景灯。万佳云听到电话响,陈翼然走去阳台接。刘定文在电话里把陈翼然臭骂一顿,说他不听指令、擅自行动。陈翼然只好把电话远离耳朵,让对面的骂声在空气里空放。刘定文说:“小万怎么样?”陈翼然下意识往里看,发现阳台是反光玻璃,看不见里面,“头撞了一下,医生说有点轻微脑震荡。”“人家是北城来的,跟你第一天就受伤,陈翼然啊陈翼然,你他妈怎么这么给我丢脸!”刘定文又是一通骂,陈翼然眉心微蹙,感觉唾沫星子都能顺着电话线飞过来,默默移开手机。等刘定文暴躁地发泄完了,陈翼然把话筒移近,“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刘定文说:“先不说了,明天跟你联系。”陈翼然打完电话走进来,看到万佳云还坐在沙发上。她低垂着头,头发有些散乱,目光望着暗色的地毯。“怎么还不去休息?”万佳云抬眸。陈翼然打量她一番,“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没有。”他停了停,问,“五加四等于几?”“轻微脑震荡,又不是等于傻了。”万佳云说。“等于几?”万佳云只好说,“九。”陈翼然脸上的肌肉松下来,“好了,去睡吧。”“你准备怎么睡?”万佳云问。其实她身上到处隐隐作痛,眼皮也有些打架,之所以不躺下,是因为这个小套房只有一张大床。房间的很大面积做了下沉式设计的沙发会客区。陈翼然瞄了眼远处的大床,“你睡床,我在沙发上躺一躺。”听他这么说,万佳云不再客气,“那我先睡了。”和衣灯光熄灭,电动窗帘缓缓合上,很快,房间里连意思光都没了。浓浓的黑暗里,万佳云侧过身,目光所及之处刚好是下沉的会客区。一个黑影窝在沙发上,宽阔的背朝着她,像一只大狗。望着那一团影子,万佳云脑子里像是放电影一样,想到刚刚他把她从车里抱出来的样子,那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陈翼然。双眼赤红,面目紧张得有些扭曲,手臂上青筋暴起,掰弯车上扭曲变形的座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