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后他低声道:“我肯定是疯了,不然怎么会相信你……时渊,你究竟是什么?”
阳光穿越树林,把一条红蛇照得鳞片闪闪,几条银鱼游过泥土,水晶般的躯体剔透,风中传来蘑菇们的歌声。
时渊看着眼前的人类。
他真的要死了,感染正一点点抹杀掉他作为人的特征,他会成为怪物的一员,永远留在荒原。
人们往往会对濒死之人吐露真相,带进坟墓里的秘密是最安全的。
时渊不同。
他的神情几乎是温柔的。
就像他向蜂王伸出双手,就像他在舞台上一遍遍演救世神,就像他对陆听寒说“让我感染你吧”那时一样温柔。
他回答:“我是深渊。”
他说出秘密,是对将死之人的安慰,是他能给出的最大温柔。
这一刻战士惊骇得说不出话,良久后颤声问:“你是那个、那个消失了的0号深渊?”
“对。”时渊说,“是我,所以我是0。”他想了想又补充,“陆听寒是1。”
战士:“……”
战士:“…………”
他感染了一半的脸上写满了“我他妈都听到了什么啊啊啊啊”。
“我是来找陆听寒的。”时渊说,“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是属于我的人类。”
战士愣怔了好一会,颓然放下枪支。
他的声音开始变得微弱:“太不可置信了,竟然有这样的事情……”他晃了晃脑袋,“你走吧,我就要死了,也没办法杀你了。”
“我还可以为你做点什么?”时渊说。
银鱼鳞挡住了战士大部分表情,他似乎是笑了一下:“还真有一件事。”
时渊的尾巴弯出问号:“什么?”
战士摸索着将地上的手枪推过来:“杀了我,我不想变成怪物。”
枪支的金属冷冰冰的。
不算太陌生。
陆听寒向时渊演示过怎么用枪。
那是城内枪击案发生的不久后,时渊回家,手里多了一把没子弹的手枪。
“学一学,”陆听寒说,“万一用得上。”
在家里不能真的射出子弹,陆听寒给他讲解了枪支构造,对着墙演示了基本操作。
从第一次见面,时渊就知道陆听寒的枪法好,他行云流水地换弹匣,上膛,瞄准,而时渊笨拙地模仿着,举枪瞄准墙面。
“左脚往前踏一步,腰要挺直。”陆听寒说。
时渊站得笔直。
“右手伸直,左手的手肘下弯。”陆听寒又说。
时渊照做了,感觉自己浑身僵硬,尾巴都在半空中僵住了。陆听寒就手把手教他,摆正他的姿势,最后在他耳边说:“……开枪。”
“咔哒!”时渊扣下扳机。
“如果有子弹的话,后坐力不小,你要做好心理准备。”陆听寒说,“没经过训练,普通人拿到枪支的威慑力并不高,精准度上不去,只能当最后手段。”他顿了一下,摸了摸时渊的脑袋,“我希望你一辈子都不会用上我教你的东西。”
时渊说:“我觉得好有趣,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学的。”
陆听寒说:“我想让你不必去学。”
短短三个月后时渊又拿起了手枪,对准的不是怪物,而是人类。
弹药是满的,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