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能地疯狂踢腿,小手发抖,想要去寻摸袖弩。却被人一掌挥下。“袖弩?”他低眼看了下摔在地上的东西,声音带了点疑惑。显然对这件做工精巧的战利品有些眼熟。长孙蛮脖间的手微松了松。她费劲扒拉着,生疼的喉咙咳起来,惊天动地。魏山扶嘶声:“你放了她,我告诉你!”“不不不。我很讨厌别人骗我。”他腿势未收,就着劲道再往下踩了踩,“你已经失去了谈判的资格。”伟人总说,绝望中的爆发不容小觑。长孙蛮使劲扑腾,如被人打捞上岸还不死心的鱼。她要是死得这么不明不白,不用脑子想都知道她爹娘会因此事受到怎样的打击。她好不容易等来了他们握手言和,怎么可以就这样没出息的死掉!“不、不……要。”她捶打那只手,乌黑双眼蓄起泪来。像只呜咽受伤的小兽。这般神态让面具人微微一愣。也就是这一瞬间。魏山扶锁住他脚踝,蓄力成爪,狠狠往外一拧。一声清脆骨臼,面具人腿一松,威压在他胸前的力道退去。长孙蛮失了桎梏,满身凌乱的摔落在魏山扶怀中。他紧紧搂着她,缓缓往后靠近车门。眼眸狠厉,如同恶犬护食。谁也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孩子发出的目光。面具人没有选择立刻把人抓回去。而是倚着车厢,支起那条受伤的腿,长指顺着经脉往下一按。“噼啪”声响,从膝盖一路顺到脚踝。他慢条斯理扭正骨头,姿势别扭怪异,浑不在意正骨之痛。魏山扶的心极度下沉。小姑娘昏在他怀里喘着粗气。他们依偎在角落,像陷入泥潭的困兽。面具人缓缓走过来。仍是闲云漫步地姿态,丝毫不见片刻前才被扭了骨头。马车依然在往前奔波,从不远处渐渐传来不甚熟悉的声音。这是……海浪滔声。恐惧终于漫上魏山扶心头。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无比痛恨自己的轻狂自大。他不该拉长孙蛮出府。面对强大的敌人,在男儿黄金膝与长孙蛮性命之间,魏山扶清楚自己的选择——他垂眼,“怦”地一声跪在那人面前。“我不会再骗你。我会告诉你侯府的一切,你还可以杀了我……”他抿紧唇,再开口:“求你,放过她。”面具人停住了步子。不过不是因为魏山扶。他俯下身,阴影如黑云压顶,瞬间笼罩住两人。面具后的那双眼睛眯起来,似想竭力看透——小姑娘颈间滑落出来的小小银鸟儿。……长孙蛮失踪的消息传到路上时,萧望舒几乎要站立不住。她勉强撑住身,眼前阵阵发白。长孙无妄气得一鞭子抽在地上。他攥紧薛周殷的领口,喝道:“什么叫人不在了!幽州府几百死士连她一个孩子都看不住?!”薛周殷垂低头,满面愧责:“末将、末将抽调了府内人手,去巡察军营众将,故而府内看守不力……魏小郎君同郡主一起消失,雅风察觉出不对,我等匆匆赶回,可、可已经寻不见小郡主了……”今日他夫妻二人出行,王野何错自当随从。幽州府交给许倦与薛周殷统领,怎么看都万无一失,谁料……萧望舒缓了缓,才勉强压住心头慌乱。“他们二人是何时不见的?”薛周殷愧悔难当,面对萧望舒再没有不满。他连忙道:“应是快到午时。在此之前,小郡主在院里坐了坐,后来她说要去寻魏小郎君过来午食,雅风拦不住,只能由她去寻人。随行侍婢在小郎君屋外等了有三刻钟,见人还不出来,便催促小郡主及时回院吃食,结果……”长孙无妄冷笑:“三刻钟,你们才察觉人不在。”他盯眼何错,后者脖子一紧,埋低了头。看来幽州府里的死士皮都松了。萧望舒吩咐人取来幽州地形图。“城内可有异常?”薛周殷冷汗直流,埋低头:“城内……今日幽州闯入一队人马,刚刚午时换防才发现城外迷晕了几名斥候。”萧望舒收紧手。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很难不怀疑是有人蓄意谋之。何错递来乌金长刀。男人扶着萧望舒,单手接刀。他低眼看薛周殷:“城郡内的大街小巷都搜过吗?”“是。末将已调出一营弟兄,现由许军师指挥,城内城外布下重防,绝不漏放可疑之人。”长孙无妄和萧望舒同时蹙紧眉心。他们的视线迅速在地形图上移转,长街、巷陌、官道、山林……电光火石之间,两人齐齐抬头,对视一眼,“不对!还有一处!”长孙无妄上前扯住马辔,喝令薛周殷等人:“速速传令关闭南渡口!不许任何人横渡东海!”萧望舒翻身上马。一旦东渡过海……她难以控制住发抖的手。参商新鲜空气吸进去,没过一会儿,长孙蛮就恢复了神智。视线渐渐清晰,她下意识往身下摩挲,却被人捉住了手。“别怕。”这是魏山扶的声音。瞳仁聚焦,长孙蛮终于看清了面前俯低身子的娃娃头。“……”尖叫声咽回肚里。长孙蛮牙齿打颤,本能往魏山扶怀里靠去。wodea救老命了。面具人站在那儿,像凝固的雕像,一动不动。长孙蛮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徘徊在她颈间,似饱含挣扎。虽然他没有说一句话,但紧攥成拳的手背青筋横露,呼吸声慢慢粗重,甚至在奔波不停的马车上依稀能闻。这无一不在彰显他情绪不稳,正在剧烈波动。魏山扶搂着她,两人靠得极尽。她听见他轻轻的气声:“戴的是什么?”“……?”长孙蛮疑惑低眼。她这才意识到银鸟儿从衾衣里漏了出来。面具人在前,长孙蛮不敢多交流。她只能小幅度点点头,小声说了一句:“阿娘。”魏山扶眼底一沉。看样子面具人认出这是公主府的东西。如果照此推断,他很有可能猜出长孙蛮的身份——她命休矣。魏山扶没再说话,陷入了沉思。长孙蛮也猜不准他突然问这个干嘛。她蜷缩起身子,眼睛里满是警惕。像一只竖起浑身尖刺的小刺猬。突然,面具人朝她伸出了手。长孙蛮吓得连连往后退缩。魏山扶见状,立刻挺身挡在她跟前。那只手停在半空。即使隔着滑稽面具,他的僵硬依然无处遁形。面具人收回手。他扶住脑袋,屈指敲着太阳穴。力道不轻不重,似想要忘记什么往事。再开口,他的声音比之之前更哑。“英儿。”面具人扬声唤道。行驶的马车停下来。魏山扶护住长孙蛮,两人眼睛一刻不错地紧盯车门。下一刻,车门被人推开,探进一张黢黑带笑的脸。长孙蛮咽口唾沫。她实在没想到,这一路驾车的车夫居然是个孩子。还是一个看起来跟魏山扶差不多大的孩子。魏山扶却蓦然手心一紧。他已经猜出来这个“英儿”就是之前面具人口中的“家里弟弟”。从一开始,面具人或许并没有杀心,只想套出他嘴里的话。可在他打算说谎时……面具人显然态度陡转急下。现在,这个人是真想杀了他们。英儿打开门,还没来得及看清车里情况。他笑声道:“马上就到约定的地方,怎么这会儿停下……”待视线一转,见到俩灰扑扑的小孩儿,英儿的声音陡然尖了许多。他惊叫道:“姑姑!你这是做什么!”“……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