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滢没反应过来,旁边的婢女倒是变了脸色。长孙蛮面上淡定,私底下却捏紧了霜霜的手。绕远路暂且不说,单就危险系数直线飙升,说不定还遇上几个不长眼的兵卒,只要这个婢女不傻……“我堂堂长平郡主,怎么会跟你这个懒虫同行!咱们走!去奉义门!”林滢拎裙扭头就走。长孙蛮差点绷不住脸上表情。幸好那婢女眼疾手快,拦住了林滢:“郡主,殿下等得急,您就走这儿吧。再说、再说清阳郡主也不是外人。您二人姊妹同行,带着七公主,陛下看见也欢喜。”好说歹说,林滢这匹野马总算拉回了正轨。不过她们到达紫宸殿的时机似乎不对,不远处依稀能听闻兵甲声。婢女神色慌张,连忙抱起林滢往一处殿门奔去。长孙蛮见状拉紧霜霜的手,亦步亦趋跟在后面。进了殿门,原是一处堆放杂物的耳室。早有人在那儿接应,等看到长孙蛮时,耳室里候着的诸人眼皮子一跳。“郡主……两位郡主感情甚笃,故而同行。”婢女很是艰难地说出这句话。当然,贵女不和这个传闻,宫里早就满天飞地传扬了。大家深谙皇家套路深,权当瞎子信了这番说辞。长孙蛮打量一圈耳室,算是看懂了。敢情除了丹阳心腹,这些人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她要是没这么迂回行事,大大咧咧跑去紫宸殿,估计还没踏上台阶就被人给压住了。这会儿,林滢闹起小脾气,众人都在哄她。长孙蛮趁没人注意,悄悄对霜霜说道:“我让你跑,你就甩开腿使劲儿冲,进去后别磨蹭,拿出你的看家本领!”霜霜犹犹豫豫:“我,我没看过家啊。”“……那只是一种比喻。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进去要哭,嚎得越大声越好,最好是抱着你爹的大腿嚎!”长孙蛮算盘打得啪啪响,先放火车车长萧霜霜同志过去震一震场子。然后嘛,她再拖着林滢……“那,那哭不出来呢?”这一打岔,长孙蛮大脑一卡壳,差点思绪顿飞。她正了正脸色,苦口婆心道:“萧霜霜,待会儿你一定要哭出来,而且是越伤心越好。你,你就想想要是你娘没了……等等!我没让你现在哭,憋回去。”霜霜瘪嘴,两眼包着泪花,委屈巴巴:“阿蛮。”长孙蛮艰难扶住膝盖,以免自己当即跪地。正好时机来了。她撞了撞霜霜的屁股墩,示意开跑。等了几秒没反应,长孙蛮面无表情地低头,看见一个撅得老高的小屁股,“……萧霜霜,你干嘛呢?”大概是撅久了,霜霜涨红了脸,她扬起小拳头,严肃问道:“阿蛮,我往哪儿跑鸭?”鸭,鸭个屁股蛋!……霜霜是颗勇敢的小炮弹,虽然心里慌得雅痞,但这并不耽误她义无反顾地冲进boss圈……然后抱错了大腿。长孙蛮蒙住脸,实在不想承认她选了只找不到亲爹的笨蝴蝶。趁耳室众人皆被这场惊变呆怔原地,长孙蛮拖着尚处呆愣的林滢就往她娘身边冲。果不其然,丹阳脸色骤变。她刚想命人把林滢带过来,萧望舒身边拱卫的亲卫早已迅速侧过身,将林滢掩在身后,丝毫不露。长孙蛮抹了把薄汗,又吭哧吭哧跑进去,费劲扒拉开霜霜的手。后者感受到外力阻扰,破音的嗓子越发卖力,她嚎道:“父方!父方呜呜呜!父方——”长孙蛮捂住她的嘴,看着殿中同样呆立的数人,心中嘶吼:别嚎了别嚎了,那不是你爹,那是你外祖父!!长安(六)她娘见惯了大风大浪,第一个调整好表情问道:“阿蛮,你们怎么在这儿?”长孙蛮一激灵,连忙答道:“我们跟林滢一起来的。霜霜,霜霜想她爹了,一激动就——”她比划了两下,一旁尴尬不已的淑妃丞相等人总算缓过神来。听到自己名字,林滢忙扒拉着跳了两下,挥着手叫道:“阿娘,阿娘,长孙蛮她使诈,是她——”话音一顿,她瞪大眼“唔唔”两声,长孙蛮一边捂紧她嘴,一边抹了抹额头冷汗。萧望舒似笑非笑地盯了丹阳一眼。丹阳面色铁青,估计是被林滢气得不轻。不过几个小孩儿跑进来闹这么一场,紧绷的气氛荡然无存,丹阳操纵的局面,似乎已有了突破口。相比这边支支吾吾纠缠良久的表姐妹,霜霜更是上道。只见她饿虎扑食,准确无误地抱住了亲爹跷起的二郎腿,“呜呜父皇!我要母妃呜呜,呜呜呜!”淑妃局促地搓了搓手,勉强露出一个笑:“母妃在这……”霜霜卡壳了一下:“……呜,呜呜呜!!”长孙蛮抬头望天,萧成霜你能不能行啊!后来的后来,据权威人士回忆,当年紫宸殿现场的场面一度失控。文丞相是个顺杆上爬的老狐狸,又是撞柱又是抢地,大义凛然以死明志的模样无不动容。林滢成为公主府人质,丹阳那颗蠢蠢欲动的心果如长孙蛮所料,举棋不定,斟酌复斟酌。虽然再等上半个时辰,丹阳从临潼调来的林家亲兵就能赶来了。到那个时候紫宸殿局势大变……不过萧望舒可不会留给她这个机会。丹阳只能求助看向她哥。谁知皇帝正被淑妃两母女哭得头疼,当即一拍板让大家各退一步。这会儿,萧望舒已经无意再做纠缠。她今日调用三千禁军,是打着保护陛下的名号入宫的。无人置喙,本就要速战速决。若丹阳兵至,紫宸殿内撕破脸来,一旦被打上“叛军”烙印,萧望舒不反也得反了。两相权衡,大家都不得不采纳皇帝的建议。当然,最后结果于萧望舒的计划并没有太多出入。淑妃被褫夺主位,长居永巷;文丞相功过相抵,闭门思过。现在,丞相府事由暂由丞相征事高佑接管。高佑是公主府这边的人,算下来文家势力也能瓦解的七七八八。……忙碌了一夜的众人都很疲惫。到了第二日下午,长孙蛮才坐上出宫回府的马车。她安分坐在一旁,乖巧得不似平日。萧望舒在闭目养神。寂静的马车摇摇晃晃,长孙蛮昨夜没怎么睡好,到这会儿开始犯困。“昨儿没歇息好?”长孙蛮困意顿消,小脑袋跟拨浪鼓似的摇头否认:“没有,我睡得很好。不信你问小葵。”昨晚装睡,万俟葵半夜来看了她一次。意识到自己不打自招后,长孙蛮放弃挣扎。萧望舒漫不经心盯了她一眼,“我记得你是去了平就殿。怎么突然离开了?是学堂里不好玩吗?”学堂里当然不好玩啊!长孙蛮没敢说实话,嗫嚅着嘴:“老师在考算学,我在那里等得有些无聊,便出来了。”她娘无法理解正常人的思维方式,所有的问题都让人窒息。“既然无聊,为何不进去同考?”“我,那个……刚想进去就考完了!”“原来是这样啊。那林滢是怎么一回事?”萧望舒揉着眉心,那里很快留下道红印子,“你俩不是打小就不爱待在一处吗?”长孙蛮只想当场表演原地去世。她急中生智,一边整理呈堂公证,一边佯做无知地问道:“那阿娘先告诉我,为什么陛下要惩罚淑妃娘娘?”萧望舒淡淡扫她一眼,轻描淡写地说着:“三十六计这本书,你可读完了?”长孙蛮点点头,“这是老师去年布置的课业,我听小葵念完了。”“那其中有一计,名偷梁换柱,是为何意?”“……以假代真,以劣代优。阿娘,你的意思是淑妃娘娘偷梁换柱?可她为什么呀。”长孙蛮很不解,只生了霜霜的淑妃怎么可能偷梁换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