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了笑,无华转过头:“没用的,我心意已决。”
“一切众生,皆可成佛。他们亦是佛祖菩萨。”抬手指向年迈的弟子们,主持说道。
那些老僧们一个个吓得面色发白,纷纷后退着摇手,口道主持使不得。
“主持?主持是什么,谁能描述一番,主持像什么?”年幼的主持开口问道。
老僧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哑口无言。
“主持若像什么,那和猪狗牛羊又有什么区别,同样,佛祖菩萨虽看不见,却又存留在慧心中。”
年幼的主持说着,看向无华。
“哈哈哈。。。。。。”
在众僧惊讶的目光中,向来庄重而不失温和的无华大师仰头大笑,眉宇间流露出他们从没见过难以描述的神色。
“一百三十九年前,你留我在此,说要和我共参佛道,等佛祖来渡,前往西方极乐,成就尊位。可我苦苦等了一百三十九年,却从未察觉到你口中佛祖的存在。西方极乐何在?佛祖又何在?若只留于禅心,人人皆可成佛,那又为何要等他来渡?”
低下头,无华俊美的眸子中闪出一丝妖冶的光芒,看得一众僧人心惊胆战。
“我等他们等了一百三十九年,等他们来斩妖除魔,普渡众生。可他们若真的存在,为何不来渡我们?”
清风吹过寺院中干枯的老树,泛黄的树叶飘了下三四片,却再也扫不干净无华明镜已碎的禅心。
他察觉不到佛祖的存在,却能听到故往同伴的呼唤声,他知道只要出了登天窟,他又会变回当年那个满心杀戮的妖僧,可既然本就没有佛祖,还要去当什么僧人。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诸位,告辞了。”
笑着朝向庆国遗寺的一干僧人摆了摆手,无华向南方走去,庄重而温和的气质荡然无存,每迈出一步,他隐藏在禅心下的暴虐气息就深厚一分。
“无华,再等等。”
耳边传来庆国主持的叫唤声,无华哑然失笑。
他向前走去,步履沉重而坚定。等了这么多年,信了这么多年,他已成为满腹佛经禅论的大师,却迟迟没有等来他的皈依。
流淌在身体里的血液蠢蠢欲动,他早就不想再等下,直到今天,他终于有藉口重回那片土地。
就在这时,惊慌失措的喊叫声响起。
“圆寂了!”
“主持被召唤去西方极乐了!”
“佛祖显灵,我佛慈悲!”
身形一晃,无华停止脚步,他紧抿着双唇,回头望去。
不远处的火光仿佛燃烧在离他很远的彼岸,佛音从天空尽头响起,明花绚烂,诸佛法相,慈眉菩萨,在庆国遗寺上空飞舞着,口念经文。
年幼的主持端坐火光,看向无华,念出他在尘世中最后一声佛号,随后渐渐消失,只剩下袈裟在火光中燃烧,化作尘埃,随风飘散,悄然无声的落于无华心头。
原来,成佛只在一念之间,渡与不渡,也只在拈花的那一刹那。
可是我佛,你为何要舍我而渡他。
只是因为我体内流淌的血液在你的慧眼中污秽而肮脏?
无华大笑,笑得眼泪头流了出来。
等了这么久,他也算等到了,等到了看不见的佛祖所做出的选择。
在庆国遗寺老僧们的佛号声里,他头也不回的向南飞去,经过登天窟时,他扬起手臂,颠沛流离的那一路上被他所斩杀的仙神妖魔头骨高高飞起,串成一条触目惊心的佛珠。
“我佛,来年我到了西天上了灵山,定会找你好好辨一辨法。”
低笑着,无华如是道。
是年,庆国遗寺最后一位主持圆寂,飞升极乐,同年,有妖僧南下。
往后便是庆国遗寺彻底衰颓的岁月,老僧们苦苦等待佛祖来渡,却再无一人等到。或许有一天,诸佛菩萨也会降临到这片土地上,可到那时,僧人们早已变成枯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