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手按在池的两边,缓缓抬起眼看向镜子,镜中的他短发有些凌乱,一双眼腥红,身上的衬衫乱糟糟的,还有一处被抓皱,狼狈不堪。是鹿之绫靠在他怀里抓的,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她求他带她回家。薄妄盯着衬衫上的那一皱褶,呼吸莫名发颤,乱了均匀。他忽然发现,他不想让她死。不止不想,自从她搬进帝江庭,自从她口口声声要陪他试一试开始,他就再没想过“死”这个字眼。薄妄盯着镜中自己深暗发红的一双眼,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得邪气而自嘲。一个活着跟死了没区别的人,居然开始想好好活着。这他妈还怎么玩…………丁玉君一直站在门口,不敢进去打扰医生,也不敢走。姜浮生搬来一张椅子给她坐着,闻达匆匆走过来,站到她面前,“老太太,查清楚了,大少奶奶今晚嘴里割腕的人是《豪门》的导演谷娜,但现在还不知道是不是自杀,医院那边的人说大少爷吩咐要做尸检。”尸检。那就是怀疑不是自杀。丁玉君听着脸色都变了,电光火石的一瞬,她就是不知道详情也大概猜到点什么,“估计又是和家里的人脱不了关系,有些人当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她想,鹿之绫应该是被吓到了。“……”姜浮生和闻达站在那里不敢说话。“不是口口声声拿之绫当亲儿媳吗,之绫都生病了,这一个两个还睡得着?”丁玉君满腔怒火地站起来,“去,把人都给我叫起来!还有峥嵘!之绫没事前,谁也别想睡觉!”给之绫擦一擦,换身干爽的睡衣大半夜的,郁芸飞和夏美晴一脸困倦被佣人叫起来,穿着睡衣坐在大厅里,对视一眼,彼此都有些莫名其妙。薄峥嵘披了件衣服在沙发上坐下来,脸色铁青,眼睛充着疲惫的血丝。薄清林老子爷抱着枕头坐在那里直点头,困得差点一头栽到地上。第二天还要上学的薄桢像梦游般被闻管家牵着手给强行拉下楼。连郁芸飞正在眯眼休息的布偶猫和前院拴的两条狗都被叫醒了,坐在门口三脸懵逼,大眼瞪小眼。一大群的佣人和保镖站在大厅里面面相觑,哈气连天。“我们家的大少奶奶够了不起的,生个病还得全家人陪着。”夏美晴让薄桢靠在自己肩膀上睡觉,气得想爆粗口,“老太太也太偏心了。”闻言,一个佣人走过去小声地道,“不是普通生病,好像是要流产。”“什么?”夏美晴一怔。郁芸飞也是有些意外,连忙嘱咐身后的佣人,“快去看看怎么回事,需不需要帮忙。”夏美晴冷眼瞥过去,“得了吧,想笑就笑,沉江都没沉死她,自己就流产了,开心吧你?”“我不是你,我对生命存有敬畏之心。”郁芸飞面上没有一丝喜悦,靠着旁边的抱枕,温婉极了,“希望之绫和宝宝没事,毕竟是薄家的重长孙。”夏美晴冷哼一声,装什么装。这重长孙没了她郁芸飞怕是要开心得放鞭炮。郁芸飞看一眼薄峥嵘,温柔体贴地道,“峥嵘饿不饿,要不弄点宵夜过来吧?”“老太太吩咐了,在大少奶奶好之前,全家上下都不准吃东西。”闻达硬着头皮下达命令。“……”“……”老太太这心眼偏的……难不成她鹿之绫流产,全家人还得陪着一起饿死?薄峥嵘坐在那里,抬手揉了揉眉心,转头看向闻达,“去盯着,有什么消息及时下来说。”这是他的第一个孙辈,既然鹿之绫已经嫁进薄家,他当然还是希望能顺顺利利生下来。“是。”闻达匆匆往上走去。……凌晨两点,一直昏睡的鹿之绫终于有了动静,她蹙着眉,痛苦地慢慢蜷缩起身体。一头长发被退烧的汗浸透,湿嗒嗒地黏着,枕头也湿了一小半。随着温度的降下来,仪器上的各项指标也慢慢趋于稳定。见状,秦医生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转头看向门口一脸担忧的丁玉君道,“老太太放心,大少奶奶的情况暂时稳定了,接下来必须卧床休息,进行保胎,千万不能受刺激,也不能有任何剧烈运动。”“砰。”一直站在浴室里的薄妄慢慢往后退了几步,人跌坐在地,双腿近乎麻木。他背靠着浴缸,一只手搭在屈立起来的腿上,一串佛珠手串缠在他的掌上,拇指指腹紧紧贴着佛珠上的牙印。呼吸绵长而混乱。她没事了。薄妄深深地闭了闭眼,好一会儿才把手串戴回手腕,扶着浴缸站起来往外走去,四肢有些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