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手腕上的发圆撸下来,把头发扎好,腾出手来把我的书包接过去,又从里屋里出来,递给我一把硬币:“去吃碗面,剩下的帮我买根冰棍。”
屋里有一个中年男人的咳嗽声。
我月经来了,肚子痛。”我说。
兰娟停了三两秒,说:“那去吃碗面。”
好像也并不关心我痛不痛,我把钱接过来,转头往巷口走。
我吃不下面,径直去买了冰棍,握着它坐在小卖部门囗的凳子上,小腹被扯得一阵痉挛。一旁来了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比柜台还矮些,举着几张票子,说他妈让他来买糖。
我突然就起了诡异而肮脏的联想,连男孩天真的神情都成了加倍的嘲讽。
那天我将冰棍扔了,提前回了家。兰娟的卧室门前有一双被穿松了的棕色男士皮鞋,我听着里面木床咯吱的声响,和男人令人作呕的喘气声,突然十分想吐,尽管门被关得很严实,那一刻我十分感激,兰娟贴心地没有叫出声。
之所以说她贴心,是因为有一回我发烧请假回家,在卧室的门缝里听到了同样的声响,还有一截兰娟光滑白皙的小腿。
我依据那一截小腿补充了很多,她应当是跪着,总之不是站着或者躺着。我当时一面烧得燥热,一面冷得发抖,竟然还有这样耻辱的、践踏到底的方式。
这一次门缝关得很牢,但我的想象力已然被开放得太充足,冰棍化掉的汁液粘在我手指间,我张了又合,鼻子的呼吸不够用了,我张开嘴小口小囗喘着气,几乎想要推门冲进去,但我很害怕。
我怕看到丑陋的男人和多余的器官,也怕看到丑陋的兰娟。
我于是退回沙发里窝着,等了不过分钟,男人便走了出来,狠狠地吸了两下鼻子,他没看见我,我也没回头看他,只等他走了之后,进了兰娟的屋子。
我那时想,我要同她摊牌,我要辍学打工,我一定要离开她,我不一定要做一个清白无暇的人,但一定不是这样。
兰娟比我想象的更不体面,她赤,裸地躺在床上,缩着背脊骨,腰线一起一伏的,像是经历了一场精疲力尽的长跑,屋里有刺鼻的气味,揉成一团的卫生纸随意丢在地上,像从她身体里落出来的。
她见进来的是我,好像终于慌了一丁点,又好像没有,因为她仍是坦然地望着我,我鼓起勇气上前,将一旁的被子扯起来,要把她盖上,遮严实了,她却将被子一把拉住。
我咬了牙,又使劲把被子扯过来,她仍旧拉着不肯盖。
我把被子一扔,突然委屈得无以复加,抽着脖子哭起来。
我学着李佳鹏妈妈那样,尖酸刻薄地啐了一口到她的拖鞋边,哑着嗓子叫:“兰娟,你不要脸!”
兰娟缓慢地眨了眨眼,看看我,又看看地上的唾沫,坐起来抱着膝盖,算是遮挡了一些不堪的部分,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怎么不要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