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没想到,他是厌恶她。
就算她做了他三年妻子,就算他们曾一同泛舟采莲,就算他曾在失落时和她倾诉,和她相拥而眠……他也仍是厌恶她,鄙夷她,一点也不想靠近她。
他其实和婆婆、和大嫂她们是一样的,从心底觉得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人,不可能深交。
原来她的倾心,她的默默痴情,对他来说只是一种恬不知耻的打扰。
一瞬间,她失去了所有的勇气和力量,脸上血色一点点退下去,几乎连呼吸都觉得艰难。
如果她告诉他,她不只让他恶心了那一夜,还不巧地有了他的孩子,他会更觉得难受吧。
原来这世上,只有她一个人期待着这孩子,所有人,包括他的亲生父亲,都是不愿意的。
隔了很久,她才用着最后的力气开口道:“我没有在里面放药,虽然以前这样做过,但这一次真的没有。”
她说得很轻,很平静,不像是要竭力为自己辩驳的样子。
陆璘一时无话,想了想,再要说什么,却见她已垂下头去,缓缓转身,走出了房间。
他突然想起,她为什么而来,似乎没说?
但她已离去,他也不会去追问她,心想大概是无事,便又低下头来,蘸了墨继续写手上的奏疏。
外面雨还在飘飘洒洒下着,院中不见一个人人影,施菀在雨中独行,头发身上不一会儿就被雨水打湿,她却浑然不觉,仿若行尸走肉般依着记忆中的路线回到疏桐院,呆呆坐到屋中。
水滴从身上淌下,在脚边绽放出一圈水花。
陆璘的奏疏写完时,绿绮从厨房提着食盒到房中,将食盒在小桌上放下,问:“门边怎么有把伞?”
陆璘抬眼看去,那里果真放着一伞油伞。
是施菀的么?他不认识她那边的伞,但只有她来过,可她走的时候没带走吗?
他看向门外,雨仍在下,似乎并未停过。
若有所思一会儿,并未想明白,绿绮在一旁提醒他用饭,他便不再去想,走到小桌边用饭。
夜深时,雨才渐渐停下。焦妈妈趁着夜黑到疏桐院,听见锦心和几个小丫头在偏房内笑嘻嘻地玩骨牌,便推门进去看了几人一眼,问:“你们家主子呢?”
锦心有些心虚地将桌上骨牌挡了挡,回道:“在房里呢,也没叫人,大概在做针线吧。”
焦妈妈没说什么,往正房而去。
屋内静悄悄的,仿佛没人一样,焦妈妈在明间喊道:“少夫人?”
没人回应,她便又往里走一些,看到施菀静静坐在次间的凳子上。
她问:“少夫人怎么就这样坐着?怎不去里间,这儿有风,冷得很,如今已是深秋了,不比夏日,要注意些才是。”
说完关心地轻抚她的肩,随即吃惊道:“你这衣服怎么是湿的?”
她就着烛光凑近一看,发现她浑身连同头发都是湿的,顿时大骇,连忙道:“怎么回事,你这是怎么了?这么冷的天,还穿着湿衣服,人哪里受得住?别忘了你还还着……”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顿了半天,才又道:“别这样坐着了,让人打些水来,洗个热水澡,换衣服了去躺着吧。”
施菀没说话,焦妈妈又轻声道:“夫人让我来问问,少夫人考虑得怎么样了,事情还是早了得好,省得夜长梦多,走漏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