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估摸着还有几天功夫才能到,谁知李嬷嬷刚回来就有人报:“大爷已经进了城了!”
“什么?这天寒地冻地赶这么做什么?倘或一不留神这马蹄子滑了可怎么处?”李嬷嬷又是嗔怪又是高兴:“大爷现在在哪里?”
“这几天没好生吃饭,本来赶着这不晌不午的时候进来,大爷就先去一家酒楼,说吃了饭就来。”
“胡闹,外面的饭也是混吃的?都已经到了家门口了,还要到别的地方吃饭,你们也不劝劝,闹了肚子,你有多少客脑袋够赔的?”
“还不是小满姐姐出的主意?大爷从来都不违了她的意。”小厮跟李嬷嬷很是熟悉,也不怕,吐了吐舌头,半是抱怨半是玩笑:“我们又不是您老,劝什么大爷都听的。”
“你这鬼头,就会耍嘴!”李妈妈笑啐了他一口,又加紧去布置。
此时她心心念念的大爷正靠在江月酒家二楼的栏杆上,往远处看,神情晦涩不明。
“大爷,我都打听过了!这家里最有名的菜色就是鸳鸯炙,是前朝传下来的菜色。”小满在卫修身旁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凭什么菜你捡着大爷爱吃的端来几样就罢了,没看大爷正想事情吗?”另一个丫鬟叫白露的偷偷拉她的袖子。
“鸳鸯炙?”卫修听见这个名字,转过头来,面容比外面飘的雪还要白,却白得晦涩不分明,看上去病弱不堪:“这个名字倒是有些意思。”
“也没什么稀奇的,就是用一只公鸡一只母鸡放一处烤了1,要说这也是做鸳鸯倒也怪可怜的。”小满得意洋洋向白露晃晃脑袋,惹得白露低头一笑。
“还有其他的没有?”卫修听着有趣,少见地问起了吃食。
“要说其他的,有红油猪蹄,葱烧乌参,干贝鹅掌2”小满一路念下去,念了两个就没了兴致:“左不过是些贵的食材胡乱烧罢了,还没那个叫什么鸳鸯炙的有意思呢!”
“大爷如今正病着,怎么好吃这些油腻腻的?随便做些小食垫一垫肚子,回家去吃罢!”白露皱着眉头,温温柔柔劝着。
“好!我去找人来!”小满一出门仿佛出了笼子的鸟,恨不能多转几个地方,也不去叫小二,自己一路跑下去找人去,旋风一般刮过去,刚到了楼下,就撞到了一个人。
“哎呦!”
“呀!你可没摔着哪儿吧!”小满慌忙去扶地上的妇人。
“你怎么走路不看人的!”那妇人见小满衣饰华丽,不敢大声吵,只能咽下骂人的话,嘟嘟囔囔埋怨,一摸鬓边才发现少了东西,开始四处寻:“我的簪子呢?”
“这是不是你的?”小满眼尖,看见地上有个东西闪着金光,便拾起来给她看。
那个妇人松了一口气:“正是这个,昨天我那口子刚送给我的。”一时看小满也没那么生气了:“多谢姑娘了。”
小满捡了簪子,递过去给她,无意间一低头,心里一跳,触电一般一下子把手缩回来,拿着簪子使劲看。
“姑娘?姑娘?”那妇人心道不好,别是这个丫头看中这簪子了吧!
“你这个簪子是从哪儿买的?”小满越看越吃惊,赶忙抓住妇人问。
“我那口子在当铺里头拿的,算十两银子,专给我挑的。”那个妇人在我字上狠狠一顿,提醒这个不长眼的丫头,簪子还是自家的。
“那我给你十两,你把这个簪子给我。”小满心急,拿出来荷包,一掏只有二两,小满没柰何,只好跟她说:“你等着我,我拿了钱就给你!”
“你真的看真了?那是姨娘的簪子?”同行的几人听了都被唬了一跳。
卫修是姨娘所生,虽说相处不多,却也知道生母生前有个特别喜爱的镀金蝴蝶银簪子,十几年来一直都是姨娘的宝贝,直到下葬之后,还特地嘱咐了要随葬,如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瞧得真真的!我打小伺候姨娘,十三岁才跟着大爷的!这个东西我天天瞧见姨娘带,抠了眼珠子也认得!”
“现在人都没了?咱们怎么找?”白露发怨道。
“我要说了谎,让阎王半夜收了我去!”小满跺着脚发誓,方才她才刚说清楚拿了钱下来,早不见了这个妇人的踪迹,这会说给谁听也不信。
白露眉头深锁,想到一个可怕的事:“难道有人掘了姨娘的坟?”
小满吓了一跳,连忙去捂白露的嘴,手指头都是抖的:“你你可别瞎说!姨娘正经生了大爷,也是上了族谱入了祖坟的,都有人守着,哪有贼人掘了去?”
再回头看卫修,早已脸色惨白,攥着椅背的手越来越紧。他知道,别人不可能,但他那个嫡母说不得就做的出来。
出了这样的事,谁也没心情再去吃饭,直接就回到了府上。李妈妈欢天喜地接进来,却发现几人都不对。
“不可能!侯府断不会出这样的事!”李妈妈听了此事,大为震惊,但却斩钉截铁地说:“掘死人墓,这是辱人祖宗,二太太再瞧着大爷不顺眼,好歹百年之后还要靠着二爷添香,二老爷也不会让二太太做这么蠢的事情!”
“那个簪子不可能是假的!别的蝴蝶上头的须子都是半弯的,唯独这只是卷着的,翅膀下面藏着米粒大小的字,一边是个荣,一边是个启,就是二老爷和姨娘的名字!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巧事!”小满见没人信她,便大声嚷嚷出来,她就认得这两个字,还是姨娘一遍又一遍给她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