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窈忙起身笑道:“我也不缺什么,干娘给妹妹看就是。”
“你这么客气做什么?”顾氏每每看着阿窈有半点生疏的样子便不自在:“今天来,便是要为你添置一些东西,你妹妹有的是呢!”
阿窈本来也对这些钗环不感兴趣,听她已经又些不悦,便只能在里面挑了起来,然而,老板娘拿来的却都是刚留头的女孩儿戴的,阿窈这个年纪,却是要被人笑话说不尊重的。
顾氏也发现了,脸色有些红,便轻轻咳了两声,又些嗔怪地说:“怎地拿的都是孩子的物件,捡着些大方喜庆的拿过来。”
老板娘受了无妄之灾,只能又把之前那几件又混着些年轻姑娘戴的,鲜亮趣致的,都尽数给拿出来。
阿窈见顾氏看了半天,给她比划来比划去,累得她脖子酸,不到一会,就撑不住,借口要去如厕,尿遁了。
翠色流光虽然在京城的首饰铺子里算是后起之秀,但是做工选材却不点也不输给那些老字号,虽说囤的玉料翡翠不及他们,但是却另辟蹊径,跟海上来的商船走通了关系。蜜蜡,绿松石,红宝石,祖母绿,这些异国宝贝,却要多的多,而且花样又新,常有出人意料之作,也算崛起得很快。
因此这看首饰的地方,设着许多雅间,轻易不放外人进来,阿窈也不怕,就大大咧咧直接下了楼,刚转过那个弯,就迎面撞见一位瘦弱的公子。
“赵赵”那人惊讶地看着阿窈,上下打量一遍,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阿窈定睛一看,心里一紧。
这个正用着疑惑的眼光看着她的,不是之前路上碰到的卫修,又是哪个!
“这位公子,可否让一让,您挡着我家姑娘的路了。”
阿窈的随身丫鬟看着卫修两眼灼灼,却似一个登徒子,不由得挡在她面前,瞪视着卫修,脸带薄怒。
卫修明知多年读的诗书上头,都写满了非礼勿看,非礼勿言,男女有别,闺阁之规,却仍管不住自己的眼睛,转着弯地往丫鬟身后的阿窈看。
却见那位姑娘稍稍侧着身,只能看见从笼着的发髻中窥见水润的眼,如云的眉,和下颌一点柔和的曲线。
神态安然,波澜不惊。
卫修有些失望,但还是不甚甘心:“敢问姑娘可是姓赵?”
“我家姑娘姓秦!”丫鬟脸越发红了,却是气的:“看公子也是读过诗书的,怎么如此轻薄!”
卫修见那个眼熟的姑娘仍是一派镇定,想了想,到底不想放他们走,却也找不到别的借口,只能不甘不愿,让开了路。
阿窈便用扇子稍稍遮着脸,踩着碎步,以她所能练就的最温婉的步子,袅袅娜娜走了过去,与卫修错身而过的一霎那,心跳到了极致,手心里全是汗。
卫修的目光却定在了阿窈拿着扇子的手上,看着它缓缓移过去,走远了。
纤纤素手,像一把子水葱一般水灵,然而卫修眼里只有食指指节上,一块斑痕。
形状与位置,都与当日他在客栈里看见的相似。
他两耳皆是蒙的,外面蝉叫得声音更大,他一阵热一阵冷,本以为是气是怨,却不知从哪里翻上来欢喜,像是喝过苦汁子之后,舌根下压着的方糖,慢慢化开,甜的入心。
他茫茫然迈了两步,却发现阿窈早已不见,卫修低头,发现踩着什么东西,等拾起来才看见是一块帕子,他乐陶陶拿起来,塞进袖子里,打算探明白,这位赵兄到底是何人。
“大爷这是怎么了?”小满揪住刚跟着卫修出门的白露,在她耳朵边小声问:“看这样子,是丢了魂了?”
“我如何知道。”白露也在奇怪,慢声道:“不过就是去给老太太挑今年大寿要送的礼,不知怎的,就是这样了!”
卫修辗转反侧,他从到了京城,就忙着侍疾,守了好几天,才知道他爹这病,却是因为前些日子又纳了一个新姨娘,新婚燕尔,不禁又劳累了一些,这才躺到了床上。
等一切都办妥,却接到李家巷子送来的信,却是赵青写的,说他先去云游四方了,后会有期。卫修虽说怅然,却愈加敬佩这位闲云野鹤般的兄弟。
然而不想,一朝山水隐士却换成了锁在二门里的女娇娥,卫修说不上心头什么滋味。
“大爷,我最近查探明白一件事。”卫修刚悄悄吩咐了人,去李家胡同边查已经搬了的老住户,问问十几年来,到底有没有住着一个叫赵青的人家,就见李妈妈挥退了所有人,面色严肃,对卫修说:
“二太太房里的人悄悄告诉我的,二太太有了孕,还是个男胎。”
“什么?”卫修还在想着阿窈的事情,一时没听真。
“二太太有了子嗣!”李妈妈恨铁不成钢,恨不得摇一摇神游天外的卫修。
这次卫修张大了嘴巴,他这回听清了。
这件事对整个卫府的震撼大概不亚于公鸡下蛋了。毕竟,从二太太年轻时起,太医就断言,她天生宫寒,小产之后不好生保养,再难受孕。
二太太调养了十几年,终于死了心,开始好好笼络卫修,却没想到,年过四十,居然铁树开花老树重生,还有了好消息。
“听说是那个新来的姨娘帮着调理的,也不知有了什么了不得的法子。”
“这个姨娘是什么来头?”卫修几次三番听着这个新来的妾兴风作浪,十分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