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的房子是公房还是自己的?”普克问。
“是单位分的房改房。后来自己花钱买下来了,几万块钱吧,不贵。”陆天晴停了停,紧接着说,“我哥对钱看得很淡,就算再穷也不会自杀,到现在我还是这么认为。”
普克笑笑,说:“有时候未必是一个单纯的因素,可能各方面综合在一起,压力就变得格外沉重。当然这也只是我们考虑的一个可能性。”
说着,普克脑子里又浮现出几次到陆天诚家找陈虹调查时的情景。他还记得房子虽然不是新的,但装修得颇精致,显然下了番功夫。接着他又回忆起陈虹的模样,她的言谈举止,她的穿着。
有一个细节忽然引起了普克的注意。
普克想起,那天晚上自己和彭大勇没有通知陈虹就去了她家,陈虹刚开门时,身上穿的是一件质地颇佳的睡袍,后来孩子在卧室里闹,陈虹进去一趟再出来时,身上便换上了一套朴素的家居服。
这是一个巧合,还是陈虹刻意想掩饰什么?
普克不由皱起了眉头。他又想到前两次在陆天诚家见到陈虹时,陈虹身上都穿着件质地看起来一般的薄毛衣。正是因为这个亲眼所见的“事实”,普克心里一直本能地忽略了陈虹在物质方面的问题。
“换衣服事件”发生的时候,陈虹已经向普克他们更改了第一次的证词。事实上,对于她突然改口,普克也存有怀疑:什么原因使她主动说出真相?虽然陈虹曾解释说,她开始说谎是因为被乔海明的许诺迷惑,后来却又良知发现……但普克却并未把这种说法看成是真正的原因。
如果说那天晚上陈虹在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看到两位警察,也是为了某个原因、特意回房换了衣服的话,那么,这个原因与促使她突然说出真相的原因之间,是否存在什么联系……
“你在想什么?”陆天晴忽然开口问普克。
普克从沉思中惊醒。他想了想,又问陆天晴:“除了这套房子,你哥的经济状况怎么样?”
陆天晴坦然地回答:“一般吧。陈虹收入很低,我哥自己在计经委当个小科长,老老实实,除了每月的工资,没别的经济来源。这几年我父母身体不好,有些医疗费用不能报销,都是我和我哥分担的。而且我哥在陈虹和凡凡身上用钱很大方,工资基本都用在他们身上了,家里没什么闲钱。”
普克思索片刻,问:“陈虹平时的消费水平怎么样?”
陆天晴愣了愣,像是没听明白普克的问话。
普克解释说:“比如说,她平时都穿什么档次的衣服?用什么样的日用品?花钱习惯怎么样……诸如此类的情况。”
陆天晴显得很谨慎,犹豫了一会儿,说:“这些细节……我也没太注意。”
普克有些遗憾。他又陷入自己的思绪。这让对面的陆天晴有些不安。
“对了,”普克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上次陈虹说她家还有一把钥匙在你家。”
陆天晴想了想,平静地说:“是的,是我哥给我的。”停了停,她又补充,“知道吗,当时我哥是当着陈虹的面给我的,说万一他们钥匙丢了,我这套还可以备用。”
“你觉得,你哥还有别的用意吗?”普克敏感地问。
陆天晴笑笑,说:“也许他想让陈虹知道,最好别在他出门的时候,在那个家里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普克听了这话,若有所思,“如果真是这样,说明你哥并不像你们家人所想像的那样刻板、墨守成规。”
“现在讨论这个也没什么意义了。”陆天晴忽然显得有些伤感和寂寥。
普克想了想,问陆天晴:“不知能不能请你帮个忙?我想借用一下你手里的钥匙,以及你这个人。咱们现在就去你哥家走一趟,也许能从他家找到一些咱们都需要的答案。”
陆天晴抬手弄头发,却不小心把桌上的咖啡杯打翻了,她忙跳起来收拾桌子。两人一阵手忙脚乱。等一切都安顿下来,陆天晴开口了。
“没问题,”她说,“不过今天不行。一来钥匙在家,二来我约好了一个重要的客户。要不明天吧?”
普克听陆天晴这么说,只好放弃了原来的打算。接下来他们又坐了几分钟,陆天晴频频看表,急着要去见客户了。普克不好再耽搁她的工作,与她约好次日联系,陆天晴便匆匆道别走了。
普克继续坐了一会儿,脑子里过滤着刚才与陆天晴的谈话。
在普克脑海中,陆天诚的形象又有了变化。这使得普克情不自禁又一次思考性格与命运的关系。普克想,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人的性格可能终生都不会发生大的改变,这都是针对那些寻常的、规律的环境来说。一旦生活中出现了异常,即使原本性格再稳定,也必须以特殊的方式来解决特殊的问题,就像陆天诚的性格,循规蹈矩、忠厚本分,永远按照一条固定的轨道向前……但如果他的生命中出现了重大变故呢?
普克忽然有些迫不及待了。他拿出手机拨通彭大勇的电话。
“老彭,是我,”普克说,“我想在不惊动陈虹的情况下,到她家去一趟。”
“什么时候?”彭大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