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到何斌家那天开始,夏晚晚就在心里告诫自己,寄住在别人家要乖,要懂事,不能给舅舅舅妈惹麻烦,他们愿意收留自己,对她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恩情了。可是她的存在还是让何斌和丁慧争吵不断。她不想给别人造成困扰。她在考上实验中学的时候就已经打定主意要住校了,本想一会儿跟何斌说一下,现在他和丁慧正说着话,还是明天早上再说吧。夏晚晚抱着怀里的衣服往卧室走,恰好何扬出来喝水,开冰箱时挑眉朝夏晚晚打了声招呼:“姐,你这么晚还没睡啊?”何斌和丁慧听见了何扬的话,争吵声戛然而止,丁慧将门拉开,何斌从卧室里探出头,几个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尴尬。何斌难为情地开口,问夏晚晚道:“晚晚,你……怎么没休息呢?”丁慧也不确定夏晚晚到底听没听见他们的话,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对夏晚晚说出了心里话:“晚晚,你也大了,有些话舅妈就不藏着掖着了,你知道我又怀孕了,家里这情况你也清楚,一共没多大点地方,我和你舅舅的意思是,想让你去住寝,实验高中是名校,寝室环境肯定不错,我知道你有口吃,不愿意接触生人,可你这么大了,也得和同学多沟通不是……”“你少说两句吧!”何斌眼看着丁慧话里话外往夏晚晚心窝子里戳,忍不住打断妻子。何扬靠在冰箱上,随口道:“为什么让姐住校啊,妈你肚子里那娃,离出生大老远呢,再说宝宝出生之后也他也得跟你们俩睡,这跟姐在家住有什么关系啊?”丁慧向何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闭嘴。夏晚晚垂着眼眸,长睫轻轻颤了颤,旋即抬起头,为了让自己说的话连贯,慢着语速道:“我,我可以住寝的,没关系,我也,也想多和同学们交流,适,适应校园生活。”丁慧面露喜色,满意道:“晚晚真是个懂事的孩子,那你收拾东西吧,明天让你舅送你去学校报道,东西多坐公交不方便。”她说完怕何斌再多说什么,扯着何斌进了屋里。夏晚晚转头朝何扬说了声晚安,回了卧室。白炽灯下的夏晚晚挺直的背影被朝雾般的灯光映衬着,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暖光融化,身形单薄的让人心疼。何扬捏了捏手中的瓶矿泉水瓶,斜靠在冰箱上,盯着夏晚晚紧闭的卧室门看了好一会儿才离开。夏晚晚收拾好东西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她简单地洗漱了一下,躺在床上翻身时,无意间看见床头的合照。漆黑的卧室里,她借着从外面透进来的月色,伸出手把相框拿起来,用指腹细细地摩挲着。这是她十岁那年,和爸爸妈妈照的合照,是她的第一张全家福,也是唯一一张。眼眶不受控制的湿润,夏晚晚平躺着把相框放在心口处,缓缓闭上眼睛,泪水顺着眼角落在发鬓里。爸爸妈妈,我好想你们,真的好想。窗外传来一阵阵闷雷的声响,接着一道闪电划破黑夜,大雨倾盆而下。雨水重重地砸在玻璃上,顺着窗户凝结成水流缓缓地滑下。大雨持续了整整一夜才停。一抹朝阳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此起彼伏的犬吠声划破长空,让原本万籁俱寂的清晨热闹起来。九月份的临宜市进入秋季,下过雨的天气带着丝丝凉意。道路两旁四季常青的桂花树经过风雨的洗礼愈发的翠绿欲滴,一颗颗晶莹的雨滴落在树叶上,仿佛散落在尘世间的珍珠,在阳光的折射下散发出耀眼的光。实验中学北门处的人络绎不绝,嘈杂声一片,全部都是来送孩子的家长。何斌下车帮夏晚晚把行李箱拿从后备箱中出来,陪着她去办理完住校手续,将她送到寝室屋里,不放心地叮嘱道:“要是住不习惯跟我说,随时可以回家。”至于家里那个母老虎,他到时候再想办法劝劝。夏晚晚把行李箱从何斌手里接过来,懂事道:“您,您不用担心我,我可以的,总,总要试着适应新的生活。”“嗯,去教室报道吧。”何斌眼眶酸酸的。眼前的外甥女,也不过是个才十六岁的小姑娘,花一样的年华,在本该盛开绽放的年纪,却经历了太多的痛苦和风吹雨打,磨灭了原本的灵气,提前枯萎凋零,只剩下隐忍和哀伤。要怪就怪他家庭地位低,没有话语权,唉。他终究还是对不住姐姐。实验中学是六人寝,但大多数同学家里离得都比较近,住寝的没有几个,夏晚晚的寝室里只有三个人住。夏晚晚因为口吃不太爱讲话,加上到了陌生的环境有点社恐,没能跟另外两个室友走到一块去,自己一个人找着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