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朝不知道燕王妃为什么会对她这样的温暖柔和,于情于理,她这样的身份,又是这样的情境,燕王妃对她没有敌意都该是大幸。
可燕王妃当真像李昱曾说过的那样,会喜欢她。
燕王妃向来寡言,可一路上说起李昱小时的事,却罕见地说了很久。
李昱从小就格外令人省心,很少哭闹,也极为听话。
夫子安排的功课,他从来不用别人督促,自己就默默地完成了,完成之后才会用膳、玩乐、休息。
别的孩童与父母要分别好几月时,定会哭闹不止,可他知晓要与父母分别时,没有哭一声,夜里静静地在燕王妃门前坐了很久,燕王妃夜起看他时,才发现他的枕头湿了整片。
有一件事,燕王妃说了很久很久。
李昱很小的时候,他的外祖母去世了,他又很喜欢外祖母。
李昱那个时候还不懂什么是死亡,他就跑过来问燕王妃,问什么叫外祖母去世了。
燕王妃不想让李昱难过,就骗他说,外祖母生病了见不得人,只要抄一遍经书,外祖母就会好起来,他就能见到外祖母了。
那么晦涩的一本经书,李昱那时连字都认不全,燕王妃是想给李昱留一个念头,根本都没想过李昱能把经书抄下来。
可李昱真的抄下来了,一字不差,一字不漏。
燕王妃哪里能给他变出来个外祖母呢?她只能又骗李昱,说抄经书心诚则灵,强求不得。
李昱很固执,于是抄了一遍又一遍,眼睛都熬得通红,连手都在颤抖。
不知道第几遍的时候,他才终于相信燕王妃是在欺骗他,外祖母去世了,是永远都不可能回来的。
燕王妃垂下头,眼里闪着点点泪光,翻箱笼的手都在不住地发抖。没有多久,燕王妃就从里面翻出了一沓极厚的泛黄的宣纸,上面每一页都是李昱稚嫩的字迹,端正地抄满了经文。
泪水落在宣纸上晕开一片,燕王妃颤抖地握着宣纸,有些仓皇地拿锦帕拭去眼泪,低头时浓重的悲怆溢出来。
“自那以后,他依旧唤我母亲,依旧同我请安,乖顺地完成课业。可他难过了,他困扰了,再没有同我讲过一句知心话。
“我知道,他不肯再信任我了。他长大了,又与我分别了那么久,更难有一半句知心话了。”
燕王妃抬起头,眼里是未褪的水光,她紧紧地握住沈朝的手,目光是从未见过的柔和:“唯有提起你时,他是不一样的。没见到你之前,我就在想,你一定是个极好的人。世子妃是什么身份,家世如何,性情如何,我都不在意。
“唯有一愿,还请不要辜负他。”
沈朝不敢对上燕王妃的目光,她匆忙地低下头,拼命地眨着双眼,才能遏制忽如其来的泪意。
沈朝不知道自己是怎样颤抖着说出那一声低微至极,没有底气的“好”。
回到燕王府,李昱扶着燕王妃下了马车,又向沈朝伸出了手。
沈朝望了他半晌,才缓缓地把手搭上去,揽她下来时短暂贴近的瞬间,他低声道:“婚